海 蒂(第2/3页)

我走进客厅,两个女孩的眼神都有些局促不安。佐伊跳起来说:“你要干什么?”好像我没有权力待在自己家里似的。她觉得被我发现主动和杨柳聊天,并且表现出对她的好奇,无论是什么都很尴尬。

“我有东西给你们看,”我说,“你们两个。”然后我走了。

一个小时后,药效上来,露比的烧退了。发烧的时候,露比喜怒无常、急躁不安,杨柳和我都没有办法让她安静下来。无论喂食、摇摆还是安抚奶嘴,都不能让她把张开的大嘴闭上。于是,我们按照克里斯说的把她放进温水里,这才有点儿作用,然后我们给她的屁股抹上润肤剂,再换上新尿片和新衣服。克里斯只买了一条可以配白色连体服的蓝裤子,所以我把卧室橱柜里那个装宝宝衣服的箱子——写着错误的标签“海蒂的书”——拉到客厅,和两个女孩一起从带荷叶边的背心连裤外衣、动物印花的紧身连衫裤、带蓬蓬裙的连体衣、纯棉的睡衣和特意为婴儿的小胖脚制作的绸缎芭蕾舞鞋中挑选。

“嘘,”我掀开靛蓝色的箱子盖时对佐伊说,“别告诉你爸爸。”我的余光看见杨柳伸手抚摸这些衣服,但又马上把手缩回去,好像怕碰碎什么或者弄脏衣服似的。我突然有了一双千里眼,看见家长的巴掌让杨柳胆怯地把手从她想要的东西上移开。她退缩了,她低垂着双眼,内心备受煎熬。“没事的。”我说。我翻出最贵的一件放在她手上,她就像从来没有摸过一样,手指顺着灯芯绒的纹理滑动,然后小心翼翼地提起来贴在脸上,蹭了蹭。这不过是一条前胸带花的栗色背带裤而已。

“这些是什么?”佐伊从箱子里拎出一件天鹅绒和塔夫绸的连衣裙,2T码,她张大了嘴巴,偷偷瞄了一眼价签上该死的数字。“94美元?”她贪婪地盯着那件没人穿过的90多厘米长、有一个巨大的蝴蝶结的深蓝色衣服问。箱子里的某个地方,还有一条和它配套的昂贵的连裤袜。

“十年前的,”我说,“或者更早。”回忆起那段时光,午休时我在卢普区的精品店里闲逛,这儿买一件连体服,那儿买一条紧身裤。如果克里斯问起信用卡账单上惊人的亏空,我就说是同事怀孕或者老同学要生孩子了。

“这些是……我的?”佐伊摸着一条配法兰绒灯笼裤的夏裙问。她放在自己身上比了比,我想,怎么解释呢?我可以说“是”,然后不再提。但是,有价签在上面,表明从来没有人穿过。

“我的爱好,”我说,“就像攒瓶子盖和运动卡。”两个女孩看着我,仿佛我刚从火星飞船里爬出来似的。“难以抗拒。”我说,“它们太可爱了。”我举起一双毛茸茸的婴儿袜证明给她们看。

“但是……”佐伊开始了,她继承了克里斯的理性,“我从来没穿过它们,”她说,“是给谁的?”她非要知道不可。我看看佐伊和杨柳,她们的眼里全是疑问。我思考着。我无法直视佐伊棕色的大眼睛,玩世不恭和强人所难同时出现在她的眼睛里。我承认是给朱丽叶的,虽然医生告诉我再也不能要孩子了,但是我一直渴望有更多的孩子,幻想着佐伊和朱丽叶和谐共处,她们在客厅的地板上一起玩拼装游戏或者小人儿玩具,我的肚子圆鼓鼓地装着另一个宝宝。我拒绝承认一个孩子给我的坏脾气和冷淡,家——我一直设想有一大堆孩子的地方——冷清,即便佐伊在,克里斯在。我的家,只有我们三个,太少了,不够好。这有一个洞,一个只能容下朱丽叶的洞,盛载着梦想、期待和一箱她有朝一日能穿在身上的衣服。

在我的内心深处,我坚信她会来的,总有那么一天。只不过那一天还没到。

但是我终止了佐伊的理性,说道:“我们看看有什么能给露比穿的,怎么样?”我们三个带着新的目的开始重新翻箱子,虽然视觉还有氛围不可思议。看见这些衣服,让我联想起我子宫里的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