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之子于归(第2/12页)

而自此,凉夏再也不能独享休息间,要分一半的沙发给苏岩,很是怨念。同时也庆幸自己有个同样爱偷懒的上司。

许过个中午,吃了饭,凉夏一面看书一面等咖啡煮开。而苏岩一般不喝咖啡,总是接一杯温水,淡淡喝几口。除非在外面谈公务太累,凉夏会在他进来之后给他递杯咖啡上去,而他往往也要剩下半杯来。

凉夏送材料去他的办公室时,总是能撞到苏岩挂着无奈的表情应对父母的催逼电话。公差回来苏岩的第一件事是被这样一个接一个电话催促相亲。凉夏总是站在一边风凉地笑。而今成年人的生活就是这样乏善可陈。吃饭,睡觉,工作,相亲,深居简出。年少时追着时间飞快地跑,恨不能把自己远远丢在身后,现在看来真是愚蠢至极的姿态。谁还有少年时为喜欢的那个人等在墙根等得叶落花开的情意。

那个陪自己坐在淮水岸边看潮水涨落的男孩,此刻在哪里呢。终于都会各自散开,心甘情愿。我们都不见了。

挂了电话,就咬住一根烟径自去休息室,凉夏便收敛起笑意紧跟过去。

久而久之,干脆连直接挪到了休息间来讨论这些过分正经的工作。

凉夏看出来,苏岩也是随性的人,不太拘泥形式,那双人字拖凉夏就一直放在了沙发下面。

讨论间隙,两个人一起抽烟,苏岩突然问起,“那个藤编的箱子里,有些什么?”

“一个人的一生。”

苏烟默默听完这简短答案,便没有再问起。

那时候,秋天已经渐渐入深,从休息室的窗口看出去,行道树的叶子已经纷纷落了满地,凉意开始侵袭这座温柔的城市,需要开始保护在写字楼里渐渐不耐寒的关节与骨胳。

遇上加班,苏岩便带她去西湖边的日式酒馆吃饭,与老板很是熟络的样子,不用点菜也知道他要什么,要多少分量。这一团和气的老板每每看到随同苏岩一起出现的凉夏,便露出充满父爱的表情。

而今,西湖已经成为最寻常的一隅,那个差一点就能够和她一起并肩观望湖光山色的男孩,走失在了过往的哪一处。不禁抬头看看对面自若地喝着清酒的男子,知道过往真的是已经过去了,且遥远得不可寻觅。

有时凉夏会觉得对面的男子就像是口杯里十五度的清酒,自己呢,就好像是餐盘里半死不活的烤鳗鱼。

“这个馆子很久了,我大学的时候也经常来,这里面的一切都没有变过,可是你看,布幌外的世界每年和每年竟然都不一样,路不一样,楼不一样,人也不一样。”他悠悠地低下头去给自己和凉夏倒酒。

或许最重要的,不是世界,不是路也不是楼,而是人。

就是在这有些莫名伤感的时候,老板扎着围裙给贴着墙壁的一桌酒客上菜,不小心擦掉了苏岩搁在桌角的钱夹,凉夏余光看见里面有一张女孩的照片,可是不待她看清楚,苏岩已经合上钱包,继续端起了小小的瓷白酒杯。

有风吹过布幡摇晃起神龛上的蜡烛,凉夏就着蜡烛点燃一根烟,此时此刻,有烛火与烟草,他们分享了各自的欢喜与惆怅,烟蒂烧得干干净净,他们都要再回这现实里来。

苏岩常常觉得她抽烟的样子有一些不合时宜的悲凉,也或许是这一点眼角眉梢的神色,让他待她,与别人都不同。

他喜欢看她夹起生鱼片勐蘸芥末吃下去面不改色心满意足的样子,喜欢她在阳光下略显冷淡的苍白神色,偶尔探着身子在她背后看她聚精会神地打RPG游戏,跟着剧情起伏哈哈大笑甚或垂泪涟涟,他觉得她的灵魂里有一块霓虹照不到的地方,他能够掌控她的单纯,却看不到那一角阴影,这,都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

每当她毫无芥蒂地叼着烟给他对火时,他都有一些微微的恐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