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年华无常(第4/12页)

离别辗转,早已习以为常。少年的约定总会在许多个日后渐渐失效。

2、

世纪末的时候,凉夏在压力最大的高三第一次接触到电脑和互联网。

她是团支书,在去校团委交送团费的时候看到团委老师把电话线插在电脑上,她屏息凝神站在老师身后,就看到了另外一片天地。

于是每周末,她避开同学的视线,去学校旁边的网吧,在网上一个固定的聊天室,一边聊天一边浏览一些BBS,能够读到非常异质的小说,天真的诗行,和各种出离愤怒的谩骂,他们讨论生活中被缄默的话题,就像在拆解绚烂魔术背后的障眼法。那个时候的网络上有很多真性情的人,也很容易相互辨识。

这真是一个宽泛而精彩的世界,每周她为自己开放一小时,从不逾越。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开始接触外国音乐和电影,私阅一些禁忌书籍,看到一些触目惊心的照片,就突然想起了昭阳。她还是会想起他,只是想起,只是偶尔。

有时她也会有这样的想法,会不会在互联网的某个角落里突然再遇到昭阳,像陌生人一样说话聊天而彼此并不自知。只是再相见已不知会在未来的哪一处?彼此的记忆中,恐怕尤是为曾长开的少年的脸。说不定再相见却已不相识。

可是她要考浙大,依旧热爱这座湖光山色丰盈柔软的城市,还没有任何预兆与愿望令她要起身离开。一南一北,关于重逢不过是作想想而已。

有时想到他可能早已不记得自己,不觉可恨,只是想笑。

于是踌躇酝酿的夏天伴随热带风暴到来的时候,凉夏如愿进入了浙大,读理科生居多的心理学,旁听计算机系的课程完全是出于对网络的热爱。

妈妈对她的成绩很是满意,暑假和爸爸一起开车带她兜遍了新疆的天山南北,把她晒成了黑黑瘦瘦的样子。

再次和妈妈一起走在杭州的老城时,妈妈说,“该送你什么礼物呢,考上大学了。”

“我要电脑。”凉夏没有丝毫的犹豫。

于是她就很扎眼地在寝室装了台式机,非常热爱上网。那时许多聊天工具纷纷占据网络的主要功能,她依旧坚持读那些偏僻角落的文字,搜寻国外的网站,收敛许多不易的信息。

此时的凉夏,已经长成面目柔软却骨胳凛然的女孩。她不是那类打扮出位或者个性张扬又或者秀骨隽隽的美女,她的气场全在清淡的眉眼之间。因而计算机系有一些男孩子开始尝试对她穷追不舍,这个分明有些孤僻又始终挂着笑容的女子,却兜转敷衍让正是热血青年的男孩子们草草败北。凉夏把他们都归为荷尔蒙分泌期的寂寞雄性动物。

可是依旧有愣头小子勇于挑战,在凉夏参加完辩论赛的时候送上一大捧的玫瑰花,中间还夹着席慕蓉的诗集。

他说,我叫周澈,你记住就行。

凉夏说我记住了,然后异常尴尬地把花抱回了寝室。正在寝室里和男友大声吵完架的圆脸女孩杨漾摔了电话瞥了一眼凉夏说,“收了人家的花是喜欢人家了?”

凉夏摇头,“不是。”

“不喜欢人家干吗收下来?你是不是不会拒绝啊?不会拒绝我教你啊,我这方面经验丰富。”杨漾拢了拢马尾说得漫不经心。

如你所知,女生宿舍的关系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微妙的学问。彼此窥探,讨好,嫉妒,在各自内心的僻静角落纷呈上演又相互心知肚明。

许多时候凉夏会被这样的话激起一阵寒意,不习惯这种明目张胆的不善,因为总是不知道用什么言辞去应对,只能克制微微颤抖的手,拉开门把那大捧玫瑰连同诗集扔在了走廊上,再若无其事关上门,“那我不要了。”

后来,那些花朵就一直在走廊上横尸了半个月,直到枯萎殆尽才被保洁阿姨收尸进了黑色的塑料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