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夜宴(一)(第3/5页)

赵慎虽然对士族横眉冷对,但对自家人向来不错,他上前对着赵颂行礼道:“见过姑母,是侄子来迟了,路上耽搁了些。”

赵颂见到他颇为欢欣,笑道:“不迟,一点也不迟!”

“只可惜父亲远在雍州监督军事无法前来,确实是憾事一桩,此番他托我向姑母告罪,我们二人给姑母备了份贺礼,还望姑母万寿无疆。”说着他抬了下折扇,让人将贺礼送上来,赵颂不由得心生好奇,上半身稍微往前倾,只见四个广阳王府的侍卫从云锦匣中取出一副画卷当堂撑开,见者无不眼前一亮。

在座都是梁王朝顶级的公卿贵族,名画见得多了,但这副确实足够独特,谁也没见过如此鲜明亮丽的颜料涂抹,千万里的江山仿佛活了过来,山是红的,花是青的,金黄色的天幕,一切都颠倒错落,但却又有一种格外壮观辽阔的美,借用汪洋肆意的想象,铺陈出另一个幻海似的精神世界。道者,无穷无尽也。

在场有道士认了出来,“《北海游鲸图》!这是汉时道教圣人吕朴留在世上的唯一真迹!”

赵颂与赵徽一样,嗜好论道,素日更是自封居士,当即眼睛一亮,忙让人走近些。赵慎示意侍卫把画送上去,这边一大群皇族正热闹地赏画,右侧席位坐着的谢家人全都没说话,谢玦喝着酒扫过一眼,眼皮都没掀一下。若非谢珩在上面坐着,这会儿他已经直接起身离席走了。

果然下一刻赵慎就将视线投向了坐着的谢珩,“不知谢中书此番是送了什么好东西?”这是一句极其无礼的话,可赵慎的语气却悠闲得仿佛与熟人闲聊一般,没有丝毫做作之色,仿佛他就是心血来潮问一问,绝没有其他的意思。

谢珩一向有理也让三分,从不会当众给人难堪,这次却没有接话。一旁的赵颂忙不着痕迹地打了个圆场,对赵慎道:“听说你前阵子受了伤,身上还未好全,快些坐下吧,来,坐到姑母的身边来。”赵慎这才笑了笑,转身落座,同样是首席上座,不过他是坐在了皇族中间,正好与谢珩对面而望。李稚安静地站在赵慎身后,赵慎回头看他一眼,李稚摇了下头,并没有想要落座的意思,赵慎这才将视线收回去。

李稚又看了眼谢珩一眼,谢珩却没有看向他。

只有李稚知道赵慎为何迟了小半个夜晚才来赴宴,今日出门前,赵慎忽然觉得心口发寒,孙澔给他施了一个下午的针,他出了一大身的冷汗,原本在李稚的劝说下,他已经不打算来了,后来感觉好些了,还是耐不住性子过来转转。这个季节并不寒冷,赵慎外衣里面却穿了三件厚衣裳,还好他身形瘦削并瞧不出臃肿,李稚和他约定好,待会儿提前离席,无论如何,身体要紧。侍者来上酒,李稚将侍者叫过来,低声让他将酒换成水。

这边赵颂还在专心欣赏赵慎送的这副画,越看越见其意,可见是真心喜欢,老国公卞蔺于是提议道,“不如便以这幅画为引,教这群年轻人为长公主殿下作群赋祝寿如何?”一旁其他官员也纷纷应和,赵颂向来喜欢做文章,听了也很高兴,又怅然叹道:“只可惜今年卢贺没有前来,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赵颂以识鉴而闻名于野,但凡被她称赞过的人顷刻就会声名大涨,前两年亳州才子卢贺凭借着一篇《春时赋》跻身一流名士的传说至今仍在盛京士族圈中口耳相传,故而每一年她的寿辰都热闹得仿佛是一场另类的科举,毕竟哪家少年不爱声名呢?赵颂对于卢贺的欣赏实在溢于言表,每年过生辰都要提到他,《春时赋》旷古绝今,珠玉在前,乃至于这两年来许多读书人都不再敢题春,这也与她的大肆吹捧不无关系。

卞蔺轻笑道:“卢贺虽好,但俗话说江山代有才人出,长公主也不该对新人这般吝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