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来,反正也来不及(第2/12页)

玩摇滚的人就这点好,性情耿直,不说瞎话。偶尔吹牛逼,也都在人类可以接受的逻辑之内。山哥这人从不吹牛,怎么干的就怎么说,说完张腰子就急眼了。“我操得嘞!”他一摔酒瓶,把狗吓一跳,“谁呀,跟我眼皮底下!山哥您也是,您看见了怎么不管哪?三更半夜的小姑娘让人欺负了怎么办?哎我去!”这个“哎我去”是个口头禅,不是说他真要去哪,但这次他说完,穿上衣服就要下楼。山哥把他拦住了。“你干吗去?”山哥问,“小姑娘都跑了,你追谁去,那小子能在那儿杵着让你逮吗?”张腰子也不干了:“那您怎么不把他逮着啊?这不上边一晃底下一脚的事儿吗?”山哥看了看张腰子的甘蔗腿,露出狐疑的神色。张腰子一甩胳膊:“您甭瞅我腿,我跑得快着呢我!我找找去。”

张腰子以前踢过足球,两条腿骨折累计六七次,跑得快不是吹牛的,不过那是十年前。现在他可能连狗都追不上了,太胖。没过多久,他就气喘吁吁地回家来了。这人有一点好处,就是无论多么生气,该有的礼数总不会缺了,就算跟山哥吵架,嘴里也是您您地叫着,山哥自己也没什么理,不能真跟他吵,但是肚子里又全是邪火,俩人喝了一晚上闷酒,平时他俩喝高兴了喜欢弹琴唱歌,这回也没唱,散了。

有关看见小流氓干坏事为什么不管,山哥的理论是这样的。他说,像这种十七八的半大小子,最是没轻没重,他敢跟四五十的老东西真刀真枪地干,但是真不敢跟半大小子动手,而且他已经露面了,那小子知道附近有人,也不敢真干什么大事,当时毕竟才八点。张腰子对此并不买账,俩人不欢而散,但张腰子还是礼貌地送山哥出门,嘱咐他慢点。山哥背着手下楼,两手手心翻着,姿势十分别扭,走得别提多慢了。

过了两天张腰子去山哥家喝酒,一开始俩人都憋着不提这事,最后还是张腰子年轻,心里装不住事儿。他说:“山哥,您说十八九半大小子耍个流氓,也不是多大事,我那么大的时候也挺浑的,我也不是非逮着他怎么地。我就是觉得这事,咱们没看见也就完了,看见了不管,怎么想怎么都,都……”山哥抬起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喝了口酒。“管什么呀,”山哥叹道,“管不了,那么大的世界,那么多的人家,千千万万、桩桩件件的糟心事,你能管几家的啊?管好你自个儿吧!”张腰子说:“您说得对,我管不了全世界,我就管我自个儿,我要不知道这事我当然不管了,我知道了,就是我自个儿的事。”山哥说:“那你要怎么着啊,咱哥俩蹲点去啊?像《埋伏》里那样,找一个烟囱,弄俩望远镜?”张腰子说:“我把我KTV的保安都叫回来,撒在小区里,按照您说的体貌特征、时间地点,找了一溜够,也没找着。”山哥笑了:“你哪儿成啊,干这事咱们都不如街道的大姐。”

街道的大姐,张腰子得管人家叫大妈。张腰子的KTV离小区不到一公里,有一天他去查完店,回家路上听见几个大妈聚在一起议论纷纷。一个说:“老大不小的人了,也没个正经营生,也难怪媳妇跑了。”另一个说:“天天喝酒,喝多了就打孩子,他们家童童才十二岁,一个女孩子,跟一个老光棍过日子,本来就够别扭的了,还得挨打。”又一个说:“可不是吗,没有家长管,外头也受欺负,校里校外的,这孩子……唉。”张腰子一听,凑上前去,嬉皮笑脸地问:“大妈,您说的是哪家儿啊?”前边忘了提了,张腰子那张羊肾脏脸上,布满了雄壮的大胡子,看上去绝对是山哥的同龄人。因此,大妈听了很不高兴:“嘿,死腰子,谁是你大妈?娘儿们这儿拉拉家常,没你的事,别跟你大妈这儿讪脸,走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