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龙巴 一一(第4/6页)

“认不得。”奥索把眼睛直盯着他。

“真怪!一把胡子,一顶尖帽子,就把你换了一个人!喂,排长,再仔细瞧瞧罢。难道你把滑铁卢的老伙计都忘了?记不得勃朗陶·萨伐利了吗?他在那倒楣的一天在你身边咬了多少弹壳[123]!”

“怎么!是你?”奥索说,“你不是在一八一六年上开了小差吗?”

“一点不错,排长。当兵的玩艺儿教人起腻。再说,我在本地有笔账要算。啊!啊!契里,你真是个好孩子。快快拿东西来吃,我们饿死了。报告排长,你真想不到我们在绿林中胃口多好——孩子,这是谁给的,高龙巴小姐还是村长?”

“都不是的,叔叔,那是磨坊女人送您的,另外还送了一条毯子给妈妈。”

“她有什么事要求我呢?”

她说她雇的垦荒的吕葛人,现在要她三十五铜子一天的工钱,还得供给栗子。因为比哀德拉纳拉往下那一带,有热病流行。”

“那批懒骨头!让我看着办罢——排长,别客气,一起来吃饭好不好?老乡当权的时代,咱们一块儿吃过的饭比这个更要不得呢。可怜那老乡被淘汰了。”

“你们请罢——我,我也被淘汰了。”

“是的,我听人说过。可是我敢打赌,你不见得因此生气吧。你也有你的账要算——喂,神甫,”土匪招呼他的同伴,“请啊——奥索先生,这一位是神甫,就是说没有神甫的实缺,可有神甫的学问。”

那同伴接着说:“噢!先生,我不过是个研究神学的穷学生,但人家不允许我实现志愿。要不然,勃朗陶拉岂沃,谁敢说我有朝一日当不了教皇?”

“为什么教会没有能得到你光明的指引呢?”奥索问。

“为了一点儿小事,为了算一笔账,像我的朋友勃朗陶拉岂沃说的,我在比士大学啃着书本,妹妹却在家里干些风流事儿。我只得回来把她嫁掉。不料那未婚夫太性急了些,我到家前两天,他害热病死了,我就找他的哥哥说话,你要是我,大概也会这么办罢。但他已经结了婚,那么怎办呢?”

“的确,这局面倒是僵了。你怎办呢?”

“遇到这种情形,就得请教枪机上的引火石了。”

“就是说……”

“我把一颗子弹送进了他的脑袋。”那土匪冷冷的回答。

奥索做了一个不胜厌恶的动作。可是为了好奇,或许也为了要迟一些回家,他仍留在那里和两个土匪谈天,他们各人都至少有一桩命案在身上。

勃朗陶拉岂沃趁同伴和奥索说话的时间,把面包和肉放在前面,自己先吃了,又喂他的狗。他告诉奥索,说那条狗叫作勃罗斯谷,有个了不起的本领,不管巡逻兵怎样化装它都能认出来。末了他又割一块面包、一片生火腿给侄女。

神学生吞了几口东西,说道:“土匪的生活真有意思!台拉·雷皮阿先生,或许有朝一日你也会尝试一下,那时你发觉一个人能随心所欲,一点不受拘束,才乐呢!”

至此为止,那土匪讲的是意大利文,然后又用法文接着说:

“高斯对年轻人不是怎么有趣的地方,对土匪可不大相同!娘儿们简直为我们疯魔了。你看,凭我这模样,在三个郡里就有三个情妇,到哪儿都像到了自己家里。其中一个还是警察的老婆呢。”

“先生,你懂的文字可真不少。”奥索口气很严肃。

“我讲法文,是因为赤子之心,不可毁伤[124]。我跟勃朗陶拉岂沃商量好了,要教这个小丫头将来做个规规矩矩的人。”

契里娜的叔叔接着说:“等她满了十五岁,我就把她嫁个好好的丈夫。我心目中连对象都有了。”

“将来由你去向人提亲吗?”奥索问。

“当然。要是我对一个乡下财主开口——我勃朗陶拉岂沃,我很高兴看到你的儿子和契里娜·萨伐利结婚——你想他会推三阻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