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第2/3页)

他一边说话,一边捡起其中一只断掌,掰开蜷曲的手指示意:“不清楚投稿人是谁,这双手的主人你总认识的。”

郑镜甫当然认识,他与那人同窗多年,知道对方握笔的方式异于常人,连中指上磨出的茧子都位置独特。想到双手主人当下的境遇,他又哀又怕,拼命往后躲避,大声哭道:“我……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你杀了我吧。”

“你的雇主答应过你,一定会让写文章的人平安无事,你看他办到了吗?”男人把手里的东西一丢,轻描淡写地开口:“他办不到的事,我们都可以办到,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对于提心吊胆的郑镜甫来说,这样随和的态度反而比威胁更有效。他把抽泣短暂地一停,接下去却哭得不是那么认真了。

蹲在对面的男人没有出声催促,他知道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至于另一半,只需要等郑镜甫转完脑筋,自然会有结果。

不消多时,一辆汽车驶离郑镜甫居住的小公寓,往秋岳公馆赶去。

许瀚成刚把两位来访的客人送到楼下,恰好与进门的这行人打了个照面。那名穿蓝竹布长衫的男人走在前面,等到客人一走,立刻对许瀚成道:“大先生,事情已经办妥了。”

温鸣玉手底下有两位姓许的得力亲信,为了区分这双兄弟,其他人只称呼许叔和为许先生,而把他的兄长叫做大许先生,久而久之,许字就被省去了。许瀚成点点头,把这行人带进一边的小会客室里,询问过来龙去脉后,便夸了几句,放他们回去休息,自己则去向温鸣玉禀报所得的消息。

说起这件事时,许瀚成依旧十分愠怒,对温鸣玉道:“我马上去把这人找出来,看看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如此荒唐无稽的谎话,亏他编得出来!”

先前报上登出这则谣言的时候,只因那家报馆所属在一位高官亲信名下,又没有指名道姓,限制了许多查证的手段。许瀚成昨日刚抓到写文章的人,没费多少力气就撬开了他的嘴,说是自己也不知情,文章是受他一位在报馆任事的朋友委托写就的。许瀚成让他供出那位朋友的名字,这才找到郑镜甫,有了今夜一番审问。

至于郑镜甫,则是母亲重病,支付不起一大笔医疗费用,有人适时地找到他,与他达成一笔交易。郑镜甫牵线搭桥,作出一篇文章登报,酬劳是全额诊金和一句威胁。雇主以他全家老小的性命逼迫他保守秘密,实际上,这威胁是敷衍的,只能吓唬一无所知的郑镜甫。温鸣玉是燕南的半个主人,在这方地界上,没有他不能插手的事,没有他管不了的人。

相比起许瀚成的紧张,温鸣玉作为谣言的主角,却不以为意得多。郑镜甫找来的人把文章写得近乎完美,假话中藏着真话,唯一的错处也是这些过分直白的真话。不是每个人都能将父子乱伦这项罪名消化下去,真相太过惊世骇俗,倒显得像是夸张抹黑的假话了。

温鸣玉笑了笑,说道:“捉到人后就带过来,我有一样东西想托他送给他的主人。”

许瀚成仍有些不解:“真是盛敬渊指示的?这里不是沪清,他哪里来的人手和关系?”

“他有一个阮令仪就够了。”温鸣玉取出一封制作精致的帖子,提笔蘸上些墨,在帖上不疾不徐地写字:“凭借阮令仪的家世,总还是有些人愿意卖他面子。”

许瀚成皱起眉头,问道:“他们想方设法地抹黑您,自己又能落到什么好处?”

温鸣玉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写他的帖子:“这样的小打小闹,并没有什么好处可图的。”

真要说有什么目的,无非是在明目张胆地向他挑衅,向他宣告报复要正式开始。盛敬渊坚守了十几年的漫长隐忍终于到达尽头,他们之间那桩化不开的血海深仇,终于到了清算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