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敬渊手底下一名小干事离奇地失踪了,在不久之前,此人恰好领受敬渊的命令,替他把编好的谣言用报纸发散出去。敬渊刚因此惋惜了一阵子,谁知第二天下午,这人就被捆成一团,扔在令仪下榻的公馆外,仍有一口气在。

同时被送到的还有一封信,捏在那名五花大绑的小干事手里,信封被血糊得乱七八糟。令仪起初没有把它当一回事,温鸣玉刚在他们手上吃了个小亏,此时送信来还能说什么?无非是威胁和挑衅,这种东西令仪看过很多,早就不为其所动了。

他把信封撕开,掉出来的却不是他预料中的信纸,而是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有两名少年,左边那个年纪大些,牵着身边人的手,两人坐在一张椅子上,脸上都有笑容。令仪愕然地僵住了脸,坐在左边的少年有张与敬渊一模一样的脸,可他不敢认,这样澄明清朗的眼睛,这样甜蜜满足的微笑,怎么可能出现在敬渊的脸上?他的敬渊连笑都带着愁绪,那点忧郁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化解不开、根深蒂固,让令仪只能向它投降,承认这是敬渊的本性,没有必要和它计较。

但世上哪会有这样相像的两个人?令仪无法自欺,忍不住带着怀疑去打量站在敬渊身边的人,细长的眉,婉丽的眼,颇有些男生女相的味道。令仪越看越觉得眼熟,却想不出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他有些着急,拿着照片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圈,猝然转过身,往衣柜那边望去。

那里立着一张镜子,令仪的映像浮在上面,假若照片中那副眉目长开,褪去青涩,大约就是他现在的模样。

这个发现让令仪脑中发懵,手心渐渐沁出热汗来。此刻的他全然忘了这张照片是来自哪里,而温鸣玉寄给自己又有什么目的,照片上这两张笑脸几乎要把他弄疯了。

敬渊恰好在此时推门进来,他们之间已经熟到连敲门都可以省略的地步。两人目光相对后,敬渊步子一顿,笑道:“怎么啦?”

明明被勘破秘密的人不是他,令仪却无由来的一阵心慌,忙把照片藏进袖子里,对敬渊道:“你手底下的人也太没有出息,别人一审就招认得干干净净,这样的废物,你还留他做什么?”

敬渊倒有点不以为意,还替那人解释:“谁都不是铁打的,怕痛怕死也情有可原。他不是跟在我身边的人,知道的不多,打发走就算了。”

令仪偏偏不饶人起来:“不行!他能卖你第一回 ,难保不会有第二回第三回,这种祸害决不能留下。”

敬渊怔怔地看着他,眼睛眨了几下,显得无辜又茫然。令仪这一腔怒火来得莫名,不像是对着那个丢在外面的小干事,反而有瞄准自己的嫌疑。他捉住令仪的手,逆来顺受地哄这位大少爷:“都怪我,是我办事不够周全,才让他被温家的人拿住。你不想看见他,交给我处置就好,何必为一个小人物动气?”

他就像是团潮暖的雾,没有锋芒和棱角,完全包容令仪的坏脾气。若不是十分看重的对象,怎会有如此的容忍和退让。令仪毫不怀疑敬渊对自己的心意,但设若这份心意是移情,是取而代之,这对他简直是天大的侮辱!

令仪托住对方的侧脸,好一阵子才道:“对我笑一笑。”

这个莫名的命令让敬渊微微一怔,哭笑不得地推托:“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快点!”令仪不为所动,一径催促他。

敬渊无可奈何,好半天才挤出一个笑脸,因为别扭,这个笑容与平日的他也不太一样。令仪看得不满意极了,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以免勾起敬渊的疑心。他倒不是成心想要遮掩,敬渊心思敏感,他也怕敬渊觉得他多疑,一个人妒忌起来的嘴脸总是难看的。

或许那真是温鸣玉的离间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