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4/4页)

“你的步摇呢?”

折枝心里骤然一紧,但旋即便牵唇掩饰过去:“大人说的是那支红玉簪子吗?方才回屋的时候换下了。”

她仔细地看着谢钰的神情,试探着开口:“若是大人想要,我现在便去拿来。”

眼前的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并不急于作答,反倒是略抬手,替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语声温柔,带着些微的笑意:“簪子与步摇,我还是分得清的。”

他的指尖擦过折枝耳垂,是春日里不该有的冰凉触感。

折枝面色一白,知道瞒不过去,索性低下眼,涩声解释:“那支步摇,原本是我想着等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拿来自保用的。”

“只是当时情急,只好胡乱收在袖袋里,并非是想拿来刺伤大人。”

“是么?”谢钰淡笑了一声,听不出信与不信。

“如今我已自身难保,刺伤大人于我又有什么好处?”她缓缓往前挪了几步,走到一座红木高几前半跪下身来,将食盒中的点心一件件取出,轻轻叠放在几面上:“若不是大人搭救,如今折枝不是已入了相府,便是在朝不保夕的逃亡路上。”

她一壁说着,一壁用滚水烫了碗筷,亲自挑了几块荷花酥放在碗中,双手捧着递了过去,一双杏花眸中满是恳切:“大人有恩于我,我又怎能恩将仇报?”

谢钰漠然垂视她稍顷,终于抬手接过了筷子,挟起一块拇指大小的莲花酥放入口中。

“如今尚未入夏,这莲花酥用的也是莲苞,滋味比之寻常更为清淡悠远。”折枝维持着半跪的姿态,屏息望着他。见谢钰只是浅尝即止,忙又转手换了放在一旁的豌豆黄来,轻声细语道:“这豌豆黄也是时令的吃食,比之莲花酥会更为甜糯一些,且并不粘牙。大人如不嫌弃,也可一尝。”

谢钰却没再动筷,只是斯条慢理地将糕点咽下,这才淡声开口道:“每隔数日的未时初刻,我皆要去宫中上值。闲暇时当日来回,若宫中事忙,少则三五日,多则月余,乃至长居大内也并非奇事。”

他将视线落在她捧着的豌豆黄上,轻哂道:“你若有什么想问的,现在不问,恐怕便没有机会了。”

折枝迟疑了一瞬,手中仍旧捧着瓷碗没动,但终究是轻声开了口:“我……我想问问大人,我的生身父母如今在哪里。”

她说着抬起眼来,看着谢钰的面色斟字酌句:“这十数年来的阴差阳错已是无可挽回之事。如今大人拨乱反正重返桑府,折枝不敢奢求大人原谅,只求能够回到父母膝下尽孝。”

“在桑府里的用度,折枝会慢慢做绣活还清的,还请大人宽宥一些时日。”

折枝的语声越来越低,最终几乎连自己都不可听闻,但终究是强撑着说完了。

随着她的语声落下,谢钰面上那一点哂笑也渐渐淡了下去。那双漆眸在光亮处愈显幽深,如冬日里凝了一层薄冰的深潭,愈是走到近处,便愈觉得危险。

令人不知是否下一步便会踏碎表面的宁和,落进深不见底的沉渊里直至末顶。

折枝有些不安地握紧了自己的衣袖。

她清楚谢钰在朝野中的地位,在花厅里也见到了桑府对这位权臣的态度,只要他愿开尊口,桑府定会答应放她离去。

可若是他不愿——

“承欢膝下。”他重复了这四个字,垂下视线看向她。

再开口时,语声未见波澜:“你的生身父母,数年前便已双双离世。”

他说着,俯身离近了些,语声转淡,轻缈的如一缕烟尘,听不出其中悲喜。

“若是改日得空,你到他们坟前供上两柱清香。便算是尽了这十数年来的一份孝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