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6/8页)

我受大卫·科贝特的邀请,参加他与一些朋友在摄政王南街的餐厅聚餐——此人与我只是泛泛之交。那是个时髦的餐会地点,他为我们这十几位客人在餐厅深处,预订了一张长餐桌。我很高兴看到莎拉也在客人里头——也有点意外,因为我一直不知道她也是科贝特的朋友——由于我到晚了,没办法坐在可以与她谈话的地方。

那时天色转阴,侍者为我们的餐桌点了一架烛台。我们这伙人里头有个名叫海格利的,喜欢把蜡烛吹熄再叫侍者来点上,他觉得这样闹着玩挺有意思。他在二十分钟之内做了三次——每次他认为热闹的气氛开始冷却就来上这么一回——而其他人似乎也觉得这个恶作剧很好玩。在我看来,莎拉这时候玩得还算愉快,跟着其他人起哄。我们在那里也许待了一个钟头——有几位男士先行告退回办公室去了——这时候,大家的注意力转到了艾玛·卡梅伦身上,一位热力四射的女性,坐在莎拉那头。我只知道她已经与身边的人谈了一会儿她的难题;然而此刻,餐桌上似乎静了下来,一下子让她成为聚会的焦点。接下来大家半正经、半嘲讽地讨论艾玛·卡梅伦与她母亲的问题——显然最近这对母女之间的关系,因为艾玛与一位法国人订婚而进入另一个新的危机。什么建议都有人提。例如那位名叫海格利的家伙,就提议在蛇河边盖一栋类似动物园的机构,把每个人的母亲——“当然还包括那些三姑六婆”——通通关进去。其他人则依自己的经验,提出更有用的建议,而艾玛·卡梅伦巴不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她也把话题炒得热乎乎,陈述一则又一则洒狗血的轶事,以显示她这位至亲教人忍无可忍的个性。讨论进行了十五分钟左右,我看见莎拉在聚会主人耳边说了句话就离开房间。女士的化妆室位于餐厅大门的接待厅附近,因此别人——若有人看到她离去——无疑都以为她是去化妆室。不过我发现她表情有异,于是几分钟后就离席去找她。

我发现她站在餐厅入口,望着窗外的摄政王南街。她没有注意到我走近,我便上前碰碰她的手臂,问她:

“怎么了,没事吧?”

她吓了一跳,而且我注意到她眼中有些许泪痕,她立刻用笑容掩盖过去。

“是啊,我没事。只是觉得有点闷,就这样。现在好多了。”她笑了笑,又朝街上凝望,像在找什么似的,“真不好意思,我看起来一定很没礼貌。我真该进去了。”

“如果你不想这么做,我实在不觉得有什么该不该的。”

她仔细端详着我,然后问道:“他们还在谈刚才谈的那些吗?”

“我出来的时候还是,”我又补充,“我想,在讨论问题母亲的研究会上,我们两个无法做出任何贡献。”

她忽然笑出了声,拭去泪水,不再对我隐藏心情。“是啊,”她说,“我猜我们两个确实都没资格与会。”接着她又笑着说:“我真傻。他们也不过是给午餐助兴罢了。”

“你在等车吗?”我问,因为她殷切地观望街上的往来车辆。

“什么?没有,没有。我只是看看风景。”接着她又说,“不知道公车会不会来。你瞧,就在对街,那里有个站牌。我以前与母亲在公车上度过许多时光。我们只是坐着玩。我是说我小时候。要是我们坐不到双层公车的上层第一排,我们便直接下车等下一班。有时候我们会花几个钟头在伦敦市区里绕。看看风景,聊聊天,指着有趣的东西要对方看。我以前常常坐公车玩。难道你没上过公车,克里斯托弗?你该试试。从公车上层可以看到好多东西哦。”

“我得承认,通常我若不是步行就是叫计程车。我有点害怕伦敦的公车。我总觉得如果我上了公车,它就会带我到我不想去的地方,然后我得花一整天的时间找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