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桶的插曲(第3/6页)

我按他说的去闻,感到有一股刺鼻的木馏油气味。

“这是他逃走的时候用脚踩过的地方,如果你都能辨别出来,那么透比辨别这种气味就更容易了。你现在下楼去,把透比放开,等我下去。”

我走下楼梯来到院子里的时候,福尔摩斯已经上了屋顶。他胸前悬挂着牛眼灯,就像一只大萤火虫一样在屋顶上缓缓爬行。他爬到烟囱后面就消失了,此后又时隐时现地绕到后面去了。我也跟着绕到后面,看见他正在房檐的一角上坐着。

“那儿是你吗,华生?”他高声喊道。

“是我。”

“这里就是那个人爬上爬下的地方,下面的那个黑色的东西是什么?”

“是一个水桶。”

“上面有盖吗?”

“有的。”

“看看附近有没有梯子?”

“没有。”

“这个混账东西!从这儿下去最危险不过了。不过,既然他可以从这儿爬上来,我也可以从这儿跳下去。这个水管看起来好像很坚固,随它去吧,我下来了!”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声,那灯光沿着墙边稳稳地落了下来,接着,他轻轻一跳,就落在了木桶上,然后又纵身跳到了地上。

“追寻这个人的足迹还不算困难。”他一面穿着袜子、靴子,一面说道,“一路之上的瓦片全被他踩松了。他在慌乱之中,落下了这个东西。按照你们医生的话说就是:它证明了我的诊断并没有差错。”

他递给我的那个东西是一只用带有颜色的草编成的、与纸烟盒差不多大小的口袋,外面装点着几颗廉价的小珠子,里面装有六个黑木刺,一头是尖的,而另一头则是圆的,与刺在巴索洛谬·舒尔托头上的那根一模一样。

“这是相当危险的凶器,”他说,“注意别刺着你。我为得到这个东西而备感兴奋,因为这也许是他所有的凶器。咱俩这样才可能免去被刺的危险。我宁可被枪击中也不愿意中这个刺的毒。华生,你有勇气再跑六英里的路吗?”

“当然没问题。”我答道。

“你的腿受得了吗?”

“受得了。”

“喂,透比!我的好透比!闻一闻这个东西,透比,闻一闻!”他把浸过木馏油的手帕伸到了透比的鼻子前。透比叉开多毛的腿站在那儿,鼻子上翘,就好像是一位酿酒家在品尝佳酿一样。福尔摩斯把手帕丢开,然后在狗的脖子上系上一根结实的绳子,牵着它来到木桶下面。这只狗立即不停地发出声音震耳并且带着颤抖的狂叫,它把鼻子贴在地上不停地嗅着,尾巴高耸起来,然后就跟着气味一路奔向前去。我们抓着绳子,紧随其后。

这时,东方的天空已渐渐发白,在灰暗的寒光中,已经可以望到远处。我的身后就是那所四四方方的大房子,窗户里面黯然无光,那光秃秃的高墙,惨淡而孤独地立在我们身后。院子里散乱地堆放着垃圾,灌木丛生,这凄凉的景象恰恰象征着昨晚的惨案。

我们从院子里错杂的土丘土坑经过,来到围墙下面。透比和我们一路跑来,在围墙的阴影中焦急地叫着,最后,我们来到生长着一株小山毛榉树的墙角。在位置较低的地方,砖缝已经有所磨损,砖头的棱角已经被磨钝了,似乎这里常常被当做爬墙的下脚处。福尔摩斯率先爬了上去,然后从我手中把狗接过去,又从另一面把狗放了下去。

“墙上还留着木腿人的一个手印,”在我也爬上墙头之后,他说道,“你看那残留在白灰墙壁上的血迹。幸好昨晚没有下大雨,所以尽管过了二十八小时,气味依然留在路上。”

当我们穿过车水马龙的伦敦街道的时候,我的心中不免产生了怀疑:透比到底能不能循着气味找到凶手呢?可是,透比依然毫不犹豫地嗅着地面,一摇一摆地向前跑去,于是我很快就放心了。很显然,这浓重的木馏油气味比路上其他的气味要更加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