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第2/3页)

为什么?

因为那么大的钻戒是不可以戴的!只能存在银行保险箱里。仿制的那个也要三千多块。说了你都不信。

是没法信。

后来我要安德烈去刻名字。他还是依了我。你喜欢这种字体吧,古老得接近沙勒梅羊皮书上的字了!

什么字体?

你没看见?!

劳拉问我要我手上的戒指,我把伪钻戒脱下来。她盯着戒指后面看了半天,然后又来看我。我心里想,全完了。

劳拉说:这后面刻了你们两人姓氏的头一个字母啊!……她觉得我非常可疑。

我说:你真看不出来?

她越看我越可疑,一句话也讲不出。

我笑起来:我以为一眼就被你看出来了呢。——这个是仿制品。

我这个大疑团在她眼前立刻化解。她一辈子也不会想到她母亲的十克拉钻戒神话给了我多么大的启发。

我怎么敢把真的戴出来?我也把它存在银行保险箱里。

劳拉说:我说呢。——第一眼我就觉得它不像。不过圣诞节你该戴真的,因为安德烈家的三代人都来看你,你戴假戒指,可不够隆重。

原来局势仍不妙。我心里飞速盘算,去哪里弄到三千块,去把那个真玩艺儿买回来。看护刘先生我挣的一千来块钱倒是一分没动。可我上哪儿去找那两千呢?我的朋友全是艺术瘪三,榨干他们也别想榨出四位数借款。我突然想到那个“人类器官掮客”。我跟安德烈和劳拉告假,说我有个紧急电话要打,移动电话的电池又耗尽了。只得去找投币电话。安德烈从口袋抓出一把硬币,一手抓着我的手,另一只手将硬币放到我掌心上。他口袋永远装着停车或打投币电话用的硬币,一包纸中,一块折成四方的洁白手绢,还有一把瑞士十字军多用折叠小刀。他要万一做了罗宾逊,可以活得不错。用十字军刀上的小放大镜取火,用那上面的小锯条伐木。据劳拉说,他还在口袋里添了一样必备:抗胃酸药,因为我一吃好伙食就泛胃酸。看着安德烈的眼神我就知道,自己是个招他爱怜、惹他担忧的小可怜儿。

我在酒店大堂的角落找到公用电话,拨了掮客的呼机号,又把我正使用的这台公用电话号码输进去。刚挂下电话,一位老太太过来,请我躲开,因为她要打电话。我退后几步,她看我一眼,又说:劳驾,能请你再走远些吗?我从来不习惯我打电话的时候身边站个人。

我傻瞪着她,然后发出一个白痴一般的烂漫笑容,再硬起舌头说:不懂英文。

她把字吐得仔细至极:请、你、走、开。

我说:不、懂、英、文。

她瞪着我,我是她最近几天见到的最讨厌的一个人。大过节的,她不想见到任何惹她讨厌的人。

老太太说:那就回你的中国、日本、韩国去,反正你从哪儿来我不介意——反正哪儿来哪儿去。

我站在原地,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老太太心想,好好一个美国,一下子冒出这些亚洲穷光蛋是怎么一回事?

她说:滚回你的亚洲去。

这时一个清朗的女声从我身后传来,说:滚回你的坟墓去。

我一看,是劳拉。她脸上没有拌嘴的意思,相反很温婉,只是下巴翘起来,眼皮耷拉得很低,嘴角勾出一个极酷的微笑。我从没见过比这更高雅的愤怒。

老太太像是要昏过去,白面孔成了银灰色。

劳拉把她房间的钥匙递给我,眼睛仍盯着老太太。她说:用我房间的电话。我得在这守着。万一这位老人家给我气出好歹来。

我到劳拉的房间,给“无出路咖啡馆”打了个电话。那边回答说,他今天还没来,不过可能马上会来。我把劳拉房间的号码告诉了他。

半小时过去,仍是没有消息。我想大过节他买卖可能不错,找他卖卵子的女艺术瘪三可能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