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第3/3页)

“你倒是来试试啊。”警卫说。

“查尔斯,我跟阿尔伯特是朋友。”理发师说。之前他已经把梳子和剪刀放在台子上,这时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似乎我会要一跳而起掺和进去。“阿尔伯特,我一直为查尔斯理发,还有他的儿子,到现在有好多年了。我希望你别再说下去。”他看了看大家,手一直搭在我的肩膀上。

“去外面解决吧。”那个爱说“每次”的人说,他的脸红红的,并希望有什么事情发生。

“够了。”理发师说,“我不想被迫报警。查尔斯,关于这个话题,我一句话都不想再听了。阿尔伯特,下一位就轮到你了,所以请你再忍一分钟,等我把这位理完。哎,”他对那个爱说“每次”的人说,“我根本不认识你,但是如果你不再来掺和,那就算是帮忙了。”

警卫站起身说:“我看我还是晚点再来理吧,比尔。现在这几个人没劲。”他谁也不看地出去,用力拉上门。

那个年长一点的人坐在那里抽烟。他往窗外看了一会儿,然后又仔细看自己的手背。后来他起身戴上帽子。

“对不起,比尔,那个家伙惹到我了,我想。我可以过几天再理。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事了。下星期再见吧。”

“那你下星期再来吧,阿尔伯特。放轻松。听到了吗?没事的,阿尔伯特。”

那个人出去了,理发师走到窗前看他走。“阿尔伯特患了肺气肿,没几天日子了。”他站在窗前说,“我们以前经常一起去钓鱼,钓鲑鱼的方方面面都是他教我的。女人。经常有好多追他的,那个老哥们。不过后来他养成了坏脾气。不过说实在的,今天上午他发火也是有人惹到他了。”我们隔着窗户看他上了卡车,关上车门,然后发动汽车开走了。

那个爱说“每次”的人没法安静地坐着。这时他站起来在理发店里走来走去,把所有都看了个遍:旧帽架,比尔和他的朋友拎着一串串鱼的照片,五金店的日历,上面有一年中每个月的户外场景——每页他都翻翻,然后翻回十月——他甚至站在那里仔细看理发师的执照,它挂在台子一头上方的墙上。他刚开始重心放在一条腿上站着,然后换了条腿,他在读上面的小字,后来他转身对理发师说:“我看我也得走了,晚一点来。我不知道你怎么样,但是我需要再来杯啤酒。”他很快出去了,我们听到他发动汽车的声音。

“哎,你想让我把你理完还是怎么着?”理发师不客气地跟我说,似乎我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

这时又有人进来,一个穿夹克、打领带的男人。“你好,比尔,怎么样?”

“你好,弗兰克,没有什么值得再说的。你怎么样?”

“没什么。”那个人说。他把夹克挂在旧帽架上,松开领带,然后坐到一把椅子上,拿起爱说“每次”的那个人的报纸。

理发师把坐在椅子上的我转了一下,让我面对镜子。他把手放在我的头部两侧,最后一次把我摆正位置。他低下头,挨着我的头,我们一起往镜子里看,他的手还在围着我的头。我看自己,他也看我。但是就算他看到什么,却什么都没问或者有什么评论。后来他开始用手指在我的头发中间慢慢来回划过,似乎一直在想着别的什么事。他的手指就像恋人的手指那样,亲热而温柔地在我的头发中来回划过。

那是在加利福尼亚的新月市,靠近跟俄勒冈州的交界那里。后来很快我就离开了那里,但是今天我想到了那个地方——新月市——想到我跟妻子曾经想在那里开始新生活,还想到了甚至在那时,那天上午在理发椅上,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回首。我想起当我闭上眼睛,让手指在我的头发中划过时的平静感觉,想到那几根手指带着的悲哀,想着已经又开始生长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