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5/6页)

回到家里,小姝想去拉她的手,她把手往后一甩;妈妈想去抱她,她往后退,完全没有一点亲情的意思。小姝有些生气,又不好向她发作。这神仙得罪不起哩,只好啥子都由着她,只要不再病,哪怕像一个标本放在家里供着都行,她宁可天天给她上香,也不想看见她再去医院,那是人的半个坟墓哩,稍不注意就会一头栽进去再也出不来了。

“宝姝,想吃啥饭,妈妈给你做去。”

她仍不发一言,地宝也在一旁问她,就是金口难开,玉牙不启,小姝只好按照她以前爱吃的东西,煮了猪腿肉,炒了土豆片。所有东西都弄好以后,放在桌上摆好,她连手都不伸,小姝把饭舀好以后递给她,她才想起吃饭,地宝又给她筷子,她才吃饭,一点一点地往嘴里送,把小姝和地宝的心都吃紧了。

宝姝睡下以后,地宝和小姝反倒睡不着了。自从宝珠疯了以后,吵闹得他们睡不着,不敢睡;这次却是她睡下以后,静得让他们不敢睡,总是风一样地来风一样地去,影子似的让人害怕。

小姝靠着地宝,身上抖动着,生了病似的,地宝赶紧把她紧紧地抱着:“怕啥,她总归是你身上落下的肉。”地宝虽然这样说,但她这心里也瑟瑟地有些说不清的东西。

“我咋就觉得不疯了比以前疯了还可怕,就像鬼进了屋一样。”

“说得那么吓人,自己的女儿。”

他俩就这样坐了一夜,总为宝姝发愁,也觉得总有什么说不清的东西需要他们两口子一起守护,只要离开,仿佛就会有什么东西丢失。

天宝和阿姝从官寨下来了,和宝姝说话,宝姝依然不说话。小地回来看姐姐,姐姐也不说话,时不时地在脸上飞过一些表情,既不说明高兴也不表达愁苦。

在家住了两天,反正小地在县上下派当专管员,走时,让姐姐和她一起走,姐姐没有任何意见,跟着小地走了。

在小地处,宝姝每天早早地起床,什么也不做,只专注于她自己的化妆,把小地的所有化妆品都用上了。小地没有的东西,她就用其它的取代,甚至用口红做眼影,把自己画得奇眉怪眼,谁看后都觉得是疯子,但她不翻箱倒柜,也不乱来,天天就在寝室里哪里都不去。小地有些怕,姐姐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传递,让她难以知道她想的一切。

那天,小地去工地回来以后,宝姝不在了。再看看她的居处,行李箱被撬开了,宝姝把她的所有东西丢得乱糟糟的,甚至连她的床都彻底地被翻了个遍。小地一件件地整理被丢在地上的衣服,没什么东西丢失,只有她放在皮夹子里的一千多元钱不在了,所有的个人卡片、证件都完好无损。

小地知道姐姐拿了她的钱走了。她到处打听,估计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不见影踪。小地打电话问家里,家里回话说没有回去,她知道姐姐又跑出去了,这么大个世界哪里去找,父母也说不找了,过几天再看。

九斤听说姐姐回来以后,心里很高兴地回到桃花寨看宝姝,结果宝姝已经跑了,哪里去了谁也不知道,他感到很失望。刚准备回厂里去,宝姝却回来了,穿了一套很漂亮的衣服。九斤跑到寨口去接她,她却不认识似的径直回了家。

“姐姐,姐姐。”

九斤跟在她的屁股后面不停地喊,她连头都不回,九斤跑到前面堵在路上:

“姐,我是九斤。”

她鼻子里哼出一股气,目光痴呆地跳闪一下,双手用力推开九斤往前走去,九斤蔫皮耷脑地跟在后面,用脚踢着路上的石子儿。

地宝和小姝只好顺着她,从不和她斗嘴,也从不给她安排任何事,她爱怎么耍就怎么耍,饭煮好以后去把她找回来,把饭端给她。宝姝就在寨子里东游西荡,偶尔说几句谁都听不懂的话,寨子里的人也都不在意,即使她在吃饭时钻到家里来,也给她饭吃。时间一长,家里的人也好像没有了这个人,也不管她吃不吃,喝不喝,睡不睡,寨子里的人不断地从她那里听到一些可以砍脑壳的话,有时还做一些让人看都不敢看的动作,就都怕而远之,看见她过来都躲开她,甚至把门关起来,怕她进来乱说话,乱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