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5/14页)

又过了两天,贫下中农亲自在村口设了检查卡子,专门检查扯猪草回来的人,玉凤却从其它地方溜走了。

玉凤成了寨子里的鬼,大家都恨不得把她驱赶出去。

阿姝自小幺儿死了以后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进了,整天呆在官寨中幽灵似的,一到晚上便长声呦呦地边唱边呼唤:“回来呀,我的小幺儿。回来呀,我的小幺儿。”声音传到桃花寨,把树上的桃子都吓烂了,树叶还未到秋天就飘飘洒洒地落了。

天宝的心让这声音穿刺得千疮百孔,他依然每天晚上去给巧珍烧纸,跪在巧珍的坟前让她原谅。地宝更加憎恶天宝了,是他毁了这个家,让他这一辈子也抬不起头,伸不直腰。

贫下中农时不时地把他请到家里去,陪他喝点酒,劝他想开些。想远些,还说这下可能就对了。他不懂他的意思。

小姝从西风寨回来,在官寨吃了闭门羹,阿姝对她的呼叫和求情视作耳边风,根本不给她开门。小妹就不再叫了,坐在门前不走。她容易吗?春海走了,她年纪轻轻地就守了寡,寨子里的人说她克夫,到西风寨几年了,连她妈都给天宝生了个小幺儿,她却一点表示都没有,不仅如此。还把春海给克死了,真正的害人精。家里人恨她恨得咬牙切齿,她忍着。听到小幺儿被害以后,她就知道妈妈受不了,又听桃花寨的人说她妈天天晚上在官寨里呼唤小幺儿,人也见不到了,估计是病了。她不放心,再不回来,妈妈一时想不开,一口气上不来死了咋办。毕竟还有她这房人哩。

阿姝听说春海死时的情境,心里一下就不高兴了,加之有些不怀好意的人在她面前挑拨说:春海是地宝害死的。她就信以为真了,地宝什么时候都没有忘记收拾她这家人。那次,要不是小姝晚上回来,还不早就让他一把火把官寨烧了。春海死后,阿姝去西风寨看她,让她找胡主任申申冤,她不干,说地宝不会害春海的,他俩跟兄弟一样。兄弟,地宝跟谁做得成兄弟呀,心狠手毒。巧珍死了,为地宝背过,小幺儿怎么会是她害的呢?官寨的高墙她爬得上来,跳得下去吗?现在,你回来,回来做啥子,孤儿寡妇的,让桃花寨那些烂嘴婆说。

“妈,你开门呀,见一面看一眼我就走,你不要我算了。”

阿姝听见女儿的拍门声,她走到门边,迟迟疑疑还是没去开。

“再不开,我就砸了!”

小幺儿死了才几天,阿姝已变得面容憔悴,白发蓬勃,像一具被吸干了血液的死尸,全然没有一点活人的灵气和光彩。小姝要不是在官寨,就根本不认识她了。

阿姝看见女儿也倒抽了一口气,这才多长的时间,一个正值情爱勃发季节的女人却全然看不到一点女人的风骚韵味,眼睛里也是一片干涸的旱地。找不到点滴生命之水的漾溢和涌流,整个身子如一棵即将死去的老树,再也难以经受风雨的吹打。

两个女人再也没有了以前久违时的冲动了,而是很平静地对待眼前这一切。阿姝看见小姝站在门口很久不进门,就说:“见一面就走吗?”小姝却一步跨过门槛,亲昵地叫了一声:“妈妈。”

她们没有拥抱,慢慢地向官寨的深处走去。

电站建成后,武生晚上去电站工作,白天继续当他的队长。反修公社又恢复成原来的禹王公社。没多久就改名禹王乡了。

天宝已从桃花寨搬去官寨,和阿姝住在一起了,地宝一条光棍守着他家的地盘。

武生那天晚上又请贫下中农和地宝到电站喝酒,喝到酒兴上时,武生对地宝说:“地宝,你都快三十的人了,再嫌弃,再过几年,方圆几十里连猴子都只有公的了,管她瞎子聋子过婚嫂。只要是个女的就行了。”

地宝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