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8页)

次日,他早早地在餐厅侍餐,老地主满面欣喜地和新媳妇一起从房间里走出来,步态比以前轻捷了一些,神色比以前光鲜不少,紧随其后的新娘倒显得有几分的惆怅和失落。天宝不敢正视,只斜眼一扫就吓了一跳。

他可从未见过这么让人魂魄出窍的妖精呀。

“阿姝,过来。”

她有些不情愿地在老地主旁边坐下来,老地主一一介绍了共进早餐的亲朋好友,阿姝没有一点兴趣,只是礼节性地施以礼貌。但老地主没向她介绍天宝,阿姝的目光却落在了天宝的身上。老地主干咳两声,早餐便开始了。天宝木桩一样站在那里,目光游弋,四处逡巡。

“天宝,你也去吃吧。”

阿姝就抬起头找天宝,天宝马上应答,阿姝就把目光火星子一样落在他身上,他不敢看她,退下时,后背依然感到凉飕飕的不可名状。

下午,天宝照例照顾老地主抽大烟,这是老地主比饭还重要的东西,甚至比女人还重要,一天也离不开少不得的。晚上老地主果然有了动作,但很弱小,没有听见阿姝的任何反应,过不多久,却听阿姝说:

“滚下去!”

接着又听见老地主说:“老了,不中用了,这么好的东西都受用不起了。”再接下来就听见了阿姝的抽泣声。

天宝望着屋顶,一巴掌拍在床板上。

就在阿姝下马踩在天宝背上的时候,巧珍生下了一个大胖儿子,儿子落地时,张传世站在楼顶上,感觉到一股冷风吹过,让他打了一个寒噤。下楼时,水秀很兴奋地告诉他说:“这下好了,又有传递香火的了。”张传世却没有太多的喜悦,独自出门把犁头挂在了大门上(羌族习俗,生儿子在门前挂犁头,生女则在门前挂扫把)。还未进门,水秀就又急不可耐地对他说:“给孩子取个名吧,不然这爷爷就白当了。”张传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就叫地宝吧,沾点地气好。一个天、一个地,也算个照应。”

巧珍开始埋怨天宝了,儿子生下来已经十多天了,还不见这天杀的回来,又不是几百里几千里,一袋烟的路程怎么一下就这么远了呢?她不得不把状告到水秀处,水秀这才大悟,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儿子了,自己便亲自去老地主家。

天宝是老地主的长工,黑土坡的几十亩地就归他们一家人种,以前的地租收得很高,张家的日子不好过,天宝的爸爸就不得不当上了“吊路子”,靠山吃山,添补生活。天宝十多岁上就跟父亲钻林子、爬岩子、打猎为生,成就了一手好枪法,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只要在他的射程之内便十拿九稳。十八岁上便长得牛高马大,一表人才,被老地主看上,去了老地主家为老地主当保镖背盒子炮。由于天宝位子的重要,加之他的殷勤和细心,没两年,天宝便成了老地主的心腹,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黑土坡的地租也年年往下减,家里的日子便像天宝一样不断盈美起来。

虽然这段路不长,但必须穿越一片大森林,森林幽深而隐秘,间有清流飞瀑,野兽时常出没,如运气不好碰上受伤的熊、野猪什么的还会闹出人命,所以天宝妈总在手里拿着长可过肩的木棒,并小声地哼着歌为自己壮胆。

天宝妈站在官寨后的路上时,老地主正在寨楼上转悠,一眼就认出了她。

“是找天宝吧?也不怕林子里有狼!”

“是,老爷,找天宝有点事。”

“进来吧。”

“是,老爷。”

天宝来到母亲身边,还未叫,母亲倒先怪罪起来。

“你婆娘都生了半个多月了,你咋就不往家里走一趟?”

“老爷刚结小,事多,走不开。”

“儿子也不要了?”

“我这就去给老爷告假,跟你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