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芳思两难猜(九)

“气死我啦!”

从那日后起,王小元在后院里洒扫,总能听见金乌气冲冲地在抄手廊的四处冲撞的声音,见着一个在园中做帮工的刺客,便会恼怒地揪过来瞧瞧,见不是水十九便冷哼着踢开。

王小元也没逃过一劫,被金乌吊在树上抽肿了屁股,躺在榻上哀叫了几日。他和水十九合着干了场坏事儿,如今挨痛打也是活该。

水十九暂且回了北街,过了十天半月才过来一趟,脚一踏进前院就被暗里潜伏的金乌伸手钳住了脑袋。金乌早有准备,马鞭、笤帚都备在手边,把这混小子也捆在水青风树上抽了一番。

这狡猾刺客被打得哎唷直叫,却也还受得住。本想在金乌卡住他脖颈时便逃脱,无奈黑衣罗刹着实身手了得,出手如电,当即点住他身后心肝脾俞三穴,又麻利地卸了他手脚,将他缚住。

等打得累了,金乌将捆在他身上的革鞭握把抽开,把水十九放下来,按在石阶上坐着,居然还转身往正房里拿了子母钟,把方烧好的新茶递了一杯给他。

刺客被打得浑身发红且痛,浑身像被热铁贴过一番。此时看金乌神色平淡,倒开始抖抖索索,品出一丝不怒自威的意思来了。

“知道错了么?”

水十九先啜了口茶,定了定心神,旋即勉力笑道,“在要骗少楼主的那一刻起…早已知道了。”

金乌睁大了眼看他,直瞅得水十九毛骨悚然。

刺客打着哈哈道:“我还以为少楼主定会将我扒皮抽筋呢,看来还是待我太温柔了些。”他闭了眼,避开金乌那仿佛能直直洞穿心扉的尖利目光,咬着牙道。

“来罢,还有什么要用来怪罪我的手段,尽管使在我身上罢。”

罗刹鬼忽而向他诡黠地一笑。“我为何要怪你?”

水十九愣了一愣:“我不是和玉白刀客合伙骗了你,害你出丑了么?”

金乌突地揽过他的肩,贴着他额头道,“哼,我要是因为这事儿怪你,那还有什么用?不该做的事全做了个遍,不该教人看的也全被你了个精光。”

他将革鞭在手里一转,用握柄威胁性地敲了敲水十九的面颊,作势要咬他,冷笑道,“所以,你也得乖乖给我做事,知道了么?咱们也都算得是那个破落候天楼的刺客,你怎地胳膊肘往外拐呢?”

看金乌这副阴险之极的神色,水十九心里忽而有些发慌,却也没辙,点了点头。

“少楼主要我办什么事?”

金乌凑过脸来,向他险诈地一笑:“我要你——”

“——和我一起收拾那个姓王的蠢蛋,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

入秋了,凉风大起,山溪转寒。府中下人也都从衣箱底取出锦褥、缎子被面,铺到床榻上。库房里的温绸絮子也被拿出,提前用来做过冬的衣裳。廊外的落叶愈来愈多,飘悠悠底从枝头荡下,栖身在青石砖上。

府中近来有几个着柳绿袄儿的婆子进进出出,忙上忙下,似是被请来的缝衣工。王小元好奇,偷瞧过几回,发现她们除却做秋衣外,却还做些小袖褙子、水蓝缎裙,还有些缀着彩花的青面百褶裙,都是些女子的衣裙式样。

这府里的丫鬟不多,用的衣料也无这末好。王小元瞧得惊惶失措,不知金乌寻这些缝衣匠来作甚。莫非是自己先前将他欺负得过火了,金乌想明白了,不再要他,去寻了个门当户对的千金作媳妇儿?

这些时日,他与金乌依然时常厮缠。自那一日过后,他从水十九那儿学到了些本事,翻云覆雨时倒也不算得太青涩了,金乌竟也有主动寻他的时候。但他俩虽辗转床褥,交心话却一句也不谈,有时躺在衾褥里,只是静静地抱着,摩一摩对方的脊背与发丝,一言不发。王小元也问过金乌这事儿,可金乌只是枕着手朝他狡黠地笑,说:“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