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三十七)尘缘容易尽(第3/4页)

刺客冷笑,“待会儿我同守门的报一声,其余人见了你也不会把你捉回牢里去。但你要是胆敢出这牢窟一步,哼哼,你的脑袋可要比你的脚先落地。”

“还有,去给刑场那儿帮把手。”刺客在玉乙未的背上猛推一把,往幽深的窟中指去。那处有幽荧的火光,嶙峋的洞壁上明明灭灭,像落了一片殷红的血。有呜咽的啼哭声断续地飘来,仿若叫唤地狱。

玉乙未起了身鸡皮疙瘩。刺客在他身后阴冷地笑,“你不是要帮咱们排忧解难么?任你在这地牢中闲晃也不妥,我现在押你过去,你给他们去做个帮手罢。我也正恰能让那边的人好好盯着你,不让你捣怪。”

“那边…是什么地方?”一滴冷汗从玉乙未颊边淌下,他喃喃发问。

刺客道:“是关押天山门弟子的槛牢——不过你若是想将他们开膛破肚,以此作乐也可以。毕竟咱们在这儿待久了,也没什么好耍乐的。”

说着,他便猛地钳住玉乙未肩头,往洞窟深处推搡而去。

玉乙未头昏脑胀,耳鸣嗡嗡。他微张着口,只觉胸中鼓沸着一团烧红的铁浆,要将浑身燃烧殆尽,七窍中透出震悚与怒火交织的沸腾之气。刺客方才的言语化为针锥,狠狠钻在心上。

这处是……关押天山门弟子的地方?

不过那厚重浓郁的血腥味、时时盘桓不散的悲鸣声似乎早已让玉乙未心中略有了些猜测。施刑的鞭声、烙铁贴在皮肉上的焦烂声不绝于耳,他向着洞窟内走去,每一步都沉重欲陷。

恍惚间,玉乙未似是看见自己正踏在通往武场的山壁边的小径上。天山沧冷凄寒,芦花似的白雪纷飞。他拾级而上,身边有天山门门生嬉笑着飞奔而过,笑声银铃似的清脆,洁白的衣袍角在他身边一掠而去,带起回旋寒风。

可再往前踏一步,他又从这幻境中转醒。颊上伤疤忽而火辣发疼,冷硬的无常鸟面覆在脸上。沙土在脚底下咯吱作响,层层叠叠的悲鸣在洞壁上弹动回荡,余音一浪接着一浪地向他奔涌而来。

“乙未,你又迟来了!”他隐约看见在天山的漫天飞雪间,众门生蹲在武场前,抬起被冻得红彤彤的脸蛋冲他哈哈大笑的模样,口中呵出的白气汇进一片素裹银装间。见他前来,众人便笑着骂道,“你这懒骨头,总爱赖在床上不动,这才害得执徐也迟到!每回他受罚,有八成都是你的错…”

这话听得他颇不服气,扯着嘴角辩道:“他自己走得慢,关我什么事儿?你们说我是懒骨头,这我认了,可他也是个拖拉成性的……”

众门生先是对他摇头嘘声,又混笑着用揉好的雪团子砸他。“你又说领班坏话,咱们告状去!”他东躲西藏,放声大笑,也蹲身去抓了雪扔门生们。玉执徐在他身后无奈地看他们,板着脸清咳了几声,于是众人便也附和着大咳特咳,磨蹭着列队。

在朦胧的幻景里,天山的一切都仿佛蒙着一层模糊的光影,看着触手可及,实则遥不可即。那冰凉却清新的晨风、银辉熠熠的霜雪,像鸟雀般叽喳闹腾着的弟子,还有玉执徐的身影都在渐渐离他远去。

他只瞥见了玉执徐恬淡而含笑的侧脸,像微茫的月色般,在身边轻轻一晃便消散了。于是这幻梦也随之而散,只余眼前漆黑的洞穴与透骨的寒凉。

玉乙未在浑浑噩噩间下了石阶,耳边的惨叫声愈发清晰可闻,厚重的石壁也掩不住凄惨的啼哭声。

刺客把他推入一个洞窟里,逼仄的甬|道后别有洞天。但那处简直是只有地狱才有的光景,一股连鼻子都会歪掉的腥臭味扑面而来。仔细一瞧,一排排木桩如林而立,桩上不知捆着多少鲜血淋漓的躯体。有的甚而脱了水,干瘪瘪地缩成一团,瞧不出原本作为人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