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十五)为恶不常盈(第2/3页)

玉乙未冷汗涔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四周似乎变得很冷,他在栗栗危惧,两眼惶急地颤动。

知晓天山门被围杀、又能堂而皇之地扮作他们样貌出现的人,除却候天楼刺客再无他人。

——那在街中逍遥自在,大摇大摆地走着的雪袍道士们,全都是候天楼刺客!

久违的心寒之感瞬时袭上身躯。玉乙未猛地抓住手腕,握着颤抖的拳静立了许久。他喘着气儿,牙齿格格发战,目光从街头随着人列无力而虚脱地慢慢划向巷尾。

人群们在私语间欢声叫好,景仰地将艳羡目光抛向那传闻中的门派,憧憬地在他们背后指点。但无人知晓的是,那身雪袍下掩藏着的是一具具沾染血腥秽气的身躯,刺客们不再是夜阑人静之时蠢动的阴沟老鼠,而化作光天白日之下的抛头露面的身怀道骨之人。

像有一团火在心里烧,在刻骨的恨意中仿佛要将心肝脾肺烧成灰烬。玉乙未忽而发觉,他已经许久未曾动怒过了。而这回并非是星星之火,而已成了燎原之势。他两拳紧攥,双眼通红,像要将眼珠子瞪出来一般死死盯着那群人影。

他恨将长老与同门残杀的这群恶鬼,恨那支在无光之夜里将玉执徐身躯打穿的火铳,但更恨的却是无能为力的、软弱的自己!

“怎么了,看得这么出神?”颜九变的声音忽地自半空里飘下来,像给他头上倏然泼下一盆冷水。黑衣罗刹玩味似的细察着他盖着傩面的脸,似是想从其中寻到动摇的蛛丝马迹。

玉乙未心口像是猛地被撞了一下。他带着冷汗抬头:“无事。”

颜九变换了只手把着掐扇,微笑道:“噢,你是在看左楼主罢。瞧她那倾国倾城之相,雍容不迫之姿,玉白刀当初本就该由她执掌!虽说如今左楼主手里拿的不过一把形似赝刀,可终有一日天下第一刀之名该落在她身上。”

他在说什么?

两耳雾蒙蒙的,像塞了团棉花,听不清那自风里飘来的话语。玉乙未再也顾不得在黑衣罗刹面前失态,半面煞白地一把扑到阑干上。只见那群雪衣道士之后确是跟着个人影,笠纱飘扬,雪裙玉带,身姿袅袅婷婷,确是个美艳而不可方物的女子。

不对,着实不对。玉乙未在心里嘀咕,冷汗遍布脊背。他往时是见过玉白刀客的,虽未亲眼见过其容颜,但总觉得那人身上似有股韧劲儿,像狂风难以弯折的蒲柳,而不是如此时一般似利刃出鞘。那人是候天楼主,夜叉左不正,冒作玉求瑕的模样悠然地在天府街上的人潮里踱步。

可黑衣罗刹却说了句令他颇为在意的话,那人说:“玉白刀本该由左不正执掌。”

一切似是掀起狂涛骇浪,在他脑海中翻覆旋动。玉乙未一个踉跄,跌撞着往后退去。楼上的颜九变似是未发觉他这般失态,忽地唤道:

“喂,丑…火十七。”

“…在……在。”

颜九变从阑干上探出头来,笑眯眯地望着他。“前几日,你是不是同火部的人一起去将一个衣箱丢去河里过?”

“嗯…对。”玉乙未结巴着点头,面具掩住了他虚白的脸色。

“那里头的人死干净了么?你们有没有开过箱盖,切断那人的脖颈?”颜九变微笑着问,神色天真如孩童,平静地眨着眼看他。

玉乙未想起他说的应该是金乌的事。那时火部的人确实被托着去将一个衣箱丢进河里,而他又恰被火十九怀疑,是金乌从衣箱里蹦出来刺死了疑心他的火十九,又杀了两个火部刺客,想来也算个救命恩人。

想到此处,他支吾着道:“死…了。咱们…用剑刺穿了他的心,亲眼见他没气儿了,才钉上箱盖沉进河里的。”

玉乙未本以为黑衣罗刹会喜上眉梢,却不料颜九变听了神色不动,只是若有所思地点头。“是么,死了啊。”又忽地问道,“他一句话都未说?有唾骂候天楼么,还是惦记着他那情郎?抑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