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十三)别拈香一瓣(第2/4页)

另一个地棍哈哈笑道:“那你还在这儿混个屁!”又仔细地将那麻纸看了几遍,眼里闪着垂涎欲滴的光,道,“四百两银子呢,老子要是捉了这女娃娃,岂不是发了!”

原来是颜九变这段时日扮作金乌在武盟盟主武无功面前厮混,顺口扯了谎,说自己身中剧毒,且这毒是左三娘下的,想借武盟之手除掉她。武无功心里也溺爱侄儿,听信了此话,当即布了江湖令海捕三娘。

左三娘听这二人的话,只觉心惊肉跳,一颗心撞着胸膛怦怦作响。她赶忙低着头往街另一头挤去,一摸褡裢,里头正巧有回谷之时谷人们热情地塞给她的青布巾子,上头绣着精巧的榕树纹。她赶忙将那巾子围到脸上,掩住容颜,在脑后系了个小结儿。

但她方才埋头系好,抬头时却猛地瞥见有张脸正贴在眼前。

霎时间心像漏跳了一下,左三娘倏时后退一步,脊背发毛,汗流至踵。贴着她看的那张脸生着对细狭眼,宽鼻头,嘴唇刻薄地抿起,生了撇髭须,看着是个獐头鼠目的汉子。再一看此人背上负一把牛尾刀,臂上系一张火纹绸带,看来倒还是个北派吞日帮的人。

这人在方才她系上巾子前就直盯着自己!左三娘浑身一凛,戒备地在人潮里步步后退。

那吞日帮的汉子将左三娘细细打量了一番,眯细的眼里似是闪着险恶的寒芒。他抬起手,将一张揉皱的江湖令展开:“喂,女娃娃。见过上面的人么?”

江湖令上画的正是她的容颜。左三娘浑身一颤,良久,微微地摇头。

“哼,可我看,”那汉子阴恻恻地一笑,忽地身形暴涨,两手如疾电般猛地蹿出,袭向左三娘,“…我倒是见过你!”

他认出了自己,还想掀了自己的巾子!左三娘惊恐万状,猫着腰往人群里一钻。人潮似是掀起了骇浪,数不清的套着步履草鞋的脚纷乱地在眼前迈动,将她席卷、冲撞。

突然间,有人惊叫道:“是江湖令上的那女魔头!”“捉了她!”于是一街人流风起浪涌,高喝粗嚎声迭起,沸沸扬扬地闹成一片。左三娘只觉仿佛被磨盘在身上左右碾了一轮,被密如林木的腿脚碰撞了一遭,像被攫住脖颈似的喘不过气。

她跌撞着逃出了人群,一拐身入了四合头边的小巷,没命似的奔逃。人声仿若乌蝇般在身后紧黏不放,她跑得胃里酸水直泛,一张脸彤红地密密布了汗珠。待在弯巷里七拐八扭地狂奔了许久,四周总算清净了些,左三娘气喘如驴,满耳只听得自己的心跳与隔墙堂屋前搬动台灯、预备着要今夜唱灯戏的窸窣声响。

街上是走不得了,到处都有手里抓着张江湖令寻她的人。

左三娘歇了一阵,有些颓丧地挨着墙慢慢地走。她略一想便心知肚明,这江湖令准是颜九变那舍物布下的,既不用得着候天楼出面,教人起疑,又能借刀杀人,可谓一石二鸟。

蒲公寺边有一片繁密的香樟林,石道蜿蜒而上,没入翠影间。日光从木栾间迎面洒来,像张开千万缕洁白丝线,点点光尘于其间涌动。这几日有招亲会,香客都聚到了武场边,顶多在石道前献几炷香,这儿清净得无人踏足。

三娘拖着疲累的两腿踏上石道。她像丧家犬一般避过了街里逡巡的武人,偷摸着进了寺边的香樟林。只消穿过石道,就能到锁着金乌的那间宅子里去。

树林里静悄悄的,虫鸣声有气无力,起了一片又倒了一片。她踩着落满樟叶的草坡小心地靠近围着宅院的墙,忽地瞥见小青瓦上如栖鸦立着个人影。

左三娘倏地将手指塞进嘴里,方才没在那一刻叫出声。她冷汗涔涔,一颗心像要四分五裂似的狂躁跳动。她一点点地往石道的阑干处蹲下身来,抓紧了自己的臂膀。

那是个黑衣刺客,脸上盖着修利鬼面,鳍耳豹面,森冷得吓人。刺客蹲在宅子的房檐上左睃右望,冷冽地环视着四周。他的手里端着把火铳,若是被他瞧见身影,定会被铳中铁弹打得身首分离、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