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三十二)年少意疏狂(第2/3页)

“四海为家,不就是无家可归?”金五道。

旁人只道他这话来得突兀,赵、张二人见了他那鬼面,更是心惊胆颤地转过脸去,没胆再瞧,可迷阵子却分明瞧见一对莹亮而迷惘的眼,那是遭经颠沛流离后心如死灰的眼神。

“自然不一样。”迷阵子只是慵懒的笑,“是换了个更大的去处。”

金五却摇摇头。他低着头,靴尖摩梭着地上的沙石,“我与你不同,从来没有归处。”铜面后的碧眼里盛着玉求瑕的影子,目光怅惘而澄澈。沉默良久,罗刹鬼望着地上的那人,忽而缓缓道。“他若是死了,我在这世间最后一丝挂碍也该断了。”

蛊毒唤起了些微往昔的记忆,金五依稀记起他的本名,想起他遥远的、海棠花开的故乡,却唤不回故人朦胧的身影。兴许他以前真见过玉求瑕,但那光景仍藏在萦绕于头脑的迷雾中。

不知怎地,他看不得这人在面前丧命。从初见起,金五便觉得玉求瑕像绞在心头的丝丝乱麻,教人挣脱不得。这人像是从渺远的过去而来,身上落着光阴的印子,真幻难分。

望着那血流满面的刀客,他心里魔怔似的一遍遍念道:别死,别死。可玉求瑕听不到他的言语,血丝从皮肉里洇出,把一袭白衣染得瞧不出原本的颜色。

黑衣罗刹忽然跳起来,朝鹤氅少年问道,“你那功法,是分‘移花接木’与‘偷天换日’两层么?一层改逆阴阳,一层翻天覆地。”

这话教迷阵子听得糊里糊涂,功法玄妙乃武人之命门,他从未见过像金五这般单刀直入地来取别人命门的人。他努力地在脑瓜子里搜刮了一番说辞,才呆呆地道。“我不收徒。”

“谁稀罕作你徒弟?”金五道,却伸手揪起迷阵子前襟。

他将袖子向上推了几寸,露出泛着寒光的箭筒。赵岭瞬时大骇,那是袖箭!若罗刹鬼将胡蝶片一拨,论迷阵子如何神通广大,也难在这眉睫之遥脱身。

金五手指勾上了簧片上的系绳,横眉冷眼,凶相毕露。他瞥了一眼地上的血人,揪着迷阵子道:“现在,把那地上瘫着的呆瓜的阴气渡给我。”

玉白刀第三刀乱人气理,而玉求瑕正因此而命若悬丝。金五看得的确不错,只消将那纷乱的阴气摊到他身上,这刀客兴许还有一线生机。可自先前赵、张二人遭拒的情形看来,要让迷阵子松口出手似乎难于登天。

迷阵子任着他摇来晃去,慢吞吞地问:“你想好了么?这可不是想渡便渡,家常茶饭似的小事……”

还未等他说完,罗刹鬼便吼道,“动手!”那黑洞洞的箭孔牢牢抵着少年的下颚,只要手指轻颤便能拉下铁片,弹出尖利的箭矢来。

霎时间,金五忽觉心口一轻,迷阵子宽柔的长袖似浮云般拂过眼前,一手飘渺地探上他胸口,另一掌拍向玉求瑕,那掌法轻灵玄奥,似在掌心里含着只飞旋的水涡,转眼间把四肢百骸吸将进去。这正是能将气神相移的“移花接木”。

随着一阵抽痛,罗刹只觉一股寒流自胸口鱼贯而入,在肺腑中横冲直撞,狼奔豕突。与此同时,筋络间似淌过几丝温凉,转瞬间消逝不见。

迷阵子放下手,却见金五先松了他前襟,冷汗涔涔地跪了下去。鹤氅少年挠着脑袋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出言相胁,那后生救了我这老头子一命,我怎忍心瞧他一命呜呼?现时把他身子里的阴气渡给你啦,如此可保他性命无虞。”

金五像吞了黄连般苦着脸,他可后悔极了,那阴气入体后丝毫不肯消停,几乎要把他六腑翻江倒海地挪了位。可一想玉求瑕方才是忍着比这翻了番的剧痛出刀,他还是咬着牙关把痛呼声咽了下去。迷阵子见他脸色虚白,问:“要挪回去么?”

“还撑得住。”打肿了脸充胖子这事儿他干得多,金五使尽全身气力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