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3页)

牛乃棠叫道:“我不上药!就放着两条腿烂掉!叫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穆明珠不再听她胡说八道,探身上前,单手将她双腕一捉,上扣按倒在枕上,另一只手掀开薄被、手指轻动便给她除去了外裤。牛乃棠气得粉脸涨红,连骂带咬,可是她整日趴在床上看话本养出的一身软肉,哪里是穆明珠的敌手。穆明珠习武不辍,能拉开一石的强弓,乃是女子中力气极大的。

牛乃棠只觉腿间一凉,一是为人所制的被压迫感,一是极大的羞耻感愤怒感,几样情绪冲击在一处,终于击溃了这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她方才瞪眼咬牙的强硬面具落下来,又气又恨又羞,眼泪涌上来的同时,一种不在预期中的委屈也涌了上来,“若是我娘还在……”她只哽咽出了这半句,便再不能吐出话音,孩子一般大哭起来。

穆明珠看似不为所动,冷着一张脸给她上药,其实已然被她这半句话触动。

没人比她更清楚牛乃棠的痛处。

若是穆国公夫人还在,定然不会坐视女儿遭这样的罪,更不可能放任女儿受伤却数日不上药。

在现代那一世,穆明珠小时候受委屈的时候,也无数次想过,若是妈妈还在,定然不会这样对待她,也不会容许旁人这样对待她。

现在穆明珠已经明白了。她的妈妈走了之后,没有回头。她为她现代的母亲走出昔日阴影下的生活感到高兴,哪怕她是被割舍的阴影中的一部分。而牛乃棠的娘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

离开的已经离开,留下来的孩子要学会自己疼惜自己。

牛乃棠一场大哭,眼泪顺着脖子上白嘟嘟的□□流下去,打湿了一半枕头。她哭得累了,也不再挣扎,隔着朦胧的泪眼,低头看穆明珠细心为她上药,腿间传来清凉之感,覆盖了过去数日火辣辣的疼痛。从她仰躺的视角看去,只能望见穆明珠紧抿的唇。表姐穆明珠分明年轻明媚,可不知为何,却叫她想起已故的母亲来。

“姨母已逝,也不能再活过来了。”穆明珠给她重又盖上薄被,掏出绢帕,慢悠悠擦着指尖的膏药。

她现代时曾看到过一个理论,据说有时候人有瘾只是表象,其实是通过成瘾来维持生命。比如有的人沉迷游戏,有的人沉迷小说,到达成瘾的地步,更深的原因其实是看不到的。

她俯视着牛乃棠,见小姑娘哭得惨兮兮的,静下心来想一想,她最初要牛乃棠去书院、练骑马,固然可以说是为了牛乃棠好,为了叫她不再重复前世的悲剧,其实未尝没有一丝含了怒气的惩罚之意。以她穆明珠的手腕,本可以将牛乃棠哄得团团转,却偏偏要用最强硬的手段,自然是有一股怒气作祟的缘故。

“你没了母亲。”穆明珠松开了钳制她的手,声音平稳有力,“可还有本殿这个表姐。自今而后,我管着你。”

“管”这个字,背后是无数的心力。

牛乃棠撑着床板坐起身来,鼻头红肿,口唇半张,愣愣望着穆明珠,忽然冒出来一句,“谢先生不许我去上他的课了……”

原来那日穆明珠来府中捉人,强令牛乃棠去书院,恰逢谢钧出题目要众人当堂作答,牛乃棠又困又不懂,胡写了一通。昨日谢钧的书童来传话,道牛乃棠此后不必去上谢钧的课了。当着满堂同窗,牛乃棠自觉丢尽了脸面,此事一直沉甸甸压在心头,却不知该向何人诉说。

“他敢?”穆明珠一扬眉,道:“有教无类。谢钧敢不让你听课,孔夫子都不答应。”

牛乃棠松了口气,呆了一呆,忽然又问道:“‘有教无类’,那我是哪一类?”

穆明珠戳她额头,无奈道:“你是笨鸟先飞那一类。我明日找几个教书先生过府,给你补一补从前的课业。”

牛乃棠被她一戳,仍是呆呆的,揉了揉额心,小心瞅了穆明珠一眼,像是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忽然低头闷闷道:“我刚才骂你的那些话,其实是我不好。你什么都做得好,又生得美,我其实是嫉妒你……我是个坏人了……”按照她看的话本里,只有配角的坏女人才会心生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