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11页)

这时候她才发现门里站着的并非季世子,却是个貌美姑娘。姑娘一身白衣汉装,但高鼻深目,眉似新月,唇若丹果,面容冶艳,并不似汉人长相,是个夷族女子。

成玉一愣:“哦,走错了。”边说边回头,回头看见静立一旁的侍女,又一愣,“是你领我过来的啊,”她疑惑,“你没领错路吗?”

侍女正要回话,门后的白衣女子开了口:“可是红玉郡主?”

成玉转过头:“姑娘是……”便在此时,一身玄衣的冷峻青年自房间深处缓步行出,挡在了白衣女子面前,冷淡目光自成玉面上扫过,未做停留,抬手便要关门。成玉赶紧将半个身子都卡进门框里,“世子哥哥此时要关门,就压死我好了。”

房中静了片刻,季明枫没有再尝试抬手关门,他也没有再无视她,但语声极冷极沉:“海伯说得还不够清楚么?”海伯是拒霜院中的老管事。

无头无尾的一句话,成玉却立刻听出来其中含意。

季明枫不再将她当个透明人,她觉得这是一种进步,但季世子这句话却有些来者不善,她抬头觑了季明枫一眼:“世子哥哥……”季明枫也看着她,眼中全无情绪,听到世子哥哥这四个字,还微微皱了眉。她就有点孬了,即便有酒意撑着,亦做不出来再像方才那样横,她有些颓废地低了头,嗫嚅道,“海伯只是说,让我不要再去南书房。”又飞快道,“我没有再去过南书房。”

“你一向聪明,”季明枫回她,声音平静:“当然知道举一反三,明白‘不要再去南书房’这句话还有什么意思。”

她当然知道,但是却很认真地摇了头:“我不聪明,我不知道。”

这一次季明枫沉默了许久,许久后,他盯着成玉:“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这个意思,有那么难以理解么?”

越北斋这个茶楼,比之成玉在平安城常逛的其他茶楼,有个十分不同之处:越北斋很静。楼中没有堂座,仅有雅室,客人们也不吵闹,便是伙计们来来往往,也皆是悄声言语,因此当同室茶友不再攀谈时,楼中便只能闻得二楼一副竹帘子后头传出的古琴声。此时成玉便只能听到那古琴声。她听出来琴师弹奏的是《秋风词》。

季明枫仍看着她,眼神十分淡漠。

季明枫问她有那么难以理解么。

其实并没有那么难以理解。她多么聪明,他是什么意思,她其实一直都懂。

但此时她却不禁喃喃:“就是那么难以理解。”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就是那么难以理解。”然后她看到季明枫蹙紧了眉头,蹙眉是烦恼和不认同的意思,她想。只在眨眼之间,他蹙眉的神色便在她眼中模糊了。她立刻明白自己是哭了。

她也很清楚自己为什么哭。她一直知道季明枫不希望她再出现在他面前,可能连看她一眼都嫌烦,但此前只是她心中如此想罢了,并不觉得十分真实。此时听季明枫亲口道出,这突如其来的真实感,就像一把细针密密实实扎进了她心口。她没有忍住这猝不及防的疼痛。她本来就怕疼,所以她哭了。

但显然季明枫并不懂得她的伤心,他嗓音微哑地斥责她:“别再像个小孩子,稍不顺意便要哭闹,你虚岁已十六了。”

是了,他厌了自己,因此连她的伤心他也再忍受不了。

她突然感到十分愤怒。她同蜻蛉说她很明白有时候人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会突然讨厌另一个人,没有理由,但她其实还是想要个理由。他为什么一下子这样讨厌她,连一点点机会都不再给她。他才是不可理喻的那个人。

这愤怒前所未有地刺激到她,她突然将手里的两把紫竹伞用力摔在季明枫面前,用尽力气向他大吼了一声:“我就是个小孩子!我就是笨!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伤心了我连哭一哭也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