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躲闪重拳(第3/31页)

直言不讳的律师——实际上在每个词上都添加了某种警告性的讥讽,使之相当于直截了当的教训,其目的也没有用任何委婉的手法对他颇有身份的年长当事人稍加掩饰——从他书桌后绕出来,护送科尔曼走到写字间门口,随后,又陪同他走下楼梯,直到外面阳光下的街道上。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贝斯——他太太——普赖姆斯才想一定要尽可能明白地将一切讲清楚,不论显得有多不友善也要把该说的都说出来,以阻止这位曾经是重要的学院人士的名誉进一步蒙受损伤。那个幽灵事件——恰巧与他妻子的猝死相吻合——使西尔克院长的精神严重受创,以致他草率地辞了职(当时案件已接近它荒谬过程的尽头),而现在,两年后,他依然不能权衡什么符合以及什么不符合他的长远利益。在普赖姆斯看来,科尔曼·西尔克似乎还没有被冤枉够,他似乎正以倒霉蛋的狡诈的顽固,像个冲撞了神灵的人,疯狂地寻求最后的、恶毒的、使他进一步蒙羞的攻击,那将使他的冤屈盖棺定论地终极不公。一个曾经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拥有巨大权力的家伙似乎不仅无力保卫自己不受德芬妮·鲁斯和莱斯特·法利的侵犯,而且,同样有损于他拼死捍卫的自我形象,无力抵挡那种年老的男子往往用以补偿失去的阳刚之气的可怜诱惑。普赖姆斯可以从科尔曼的面色中判断他关于伟哥的猜测是正确的。又一种化学威胁品,年轻人想,这家伙很可能热昏了头,不论伟哥给了他什么好处。

在外面街上,两人握手。“科尔曼,”普赖姆斯说——他太太那天早晨听说他将会见西尔克院长时表达了对院长离开雅典娜的遗憾,又一次轻蔑地提到德芬妮·鲁斯,对后者在幽灵事件里所扮演的角色嗤之以鼻——“科尔曼,”普赖姆斯说,“福妮雅·法利不属于你的世界。你昨晚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塑造了她并碾碎了她的那个世界,由于你我都知道的原因,她永远也不可能从中脱逃。比昨晚更坏的事,坏得多的事还会发生。你不再在一个大家蜂拥而出企图毁灭你、赶你下台、用他们自己的人取而代之的世界里作战,你不再是跟一伙文质彬彬的高雅的将野心隐藏在高尚的理想之后的平均主义者作战,你此刻正在一个没有人会费神将残忍用人道的修辞包裹起来的世界里作战。这些人对生活的基本态度是他们被不公正地榨取了一辈子。你因为你的案子在学院里的处理而不痛快,虽然那非常可怕,却是这些人每分每秒的感受……”

够了,这两个字如此清晰地写在科尔曼凝视的目光中,甚至普赖姆斯都明白是他该闭嘴的时候了。在整个会见过程中,科尔曼始终沉默地听着,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保持头脑冷静,不去计较普赖姆斯在用花哨词句对着一个比他年长几乎四十岁的教授就美德进行说教时过于明显的愉悦。为了让自己高兴起来,科尔曼想,对我发火使他们每个人都有了好心情——每个人对我说我错了以后,都感到如释重负。但等他们到了外面的街上,普赖姆斯已不再能够继续将争论从情绪表达中分离出来——或者说,将他自己从他曾经一贯都是的那个负责者、下命令者与颐指气使者中分离出来。普赖姆斯直截了当对自己的当事人说话并不需要那么多的讥讽装饰,如果其目的是为了以一种具有说服力的律师方式给予劝诫,非常轻微的嘲讽可以更有效地达到目的。但普赖姆斯对自己才华横溢与前途无量的感觉似乎占了上风,科尔曼思量,以至挖苦一个可笑的老傻瓜吞服十美元一片的药用合成物变得性力旺盛,未免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