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传旨(第5/9页)

而就在讹鲁观唏嘘之时,叉手立在门槛那里的洪涯却也微微蹙眉……想那赵官家口口声声说要‘必杀兀术’,但实际上却在最有可能捕获兀术的滹沱河南网开一面,虽说大道理都是对的,却总显得那个议和条件中稍有戏谑之态。

当然,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魏王得天之幸,倒衬托出下官有些贪生怕死了。”眼看那边兄弟二人大约交代了几句,情绪都收住了以后,洪涯赶紧上前,并说了一句废话。“不瞒魏王,当日我在真定,是大约劝六太子降了的,实在是有负魏王托付……”

“俺自然知道。”兀术也不免叹气。“太师奴都与俺说了,不过这事不怪洪侍郎……赵宋官家将几万尸首与伤员一抬过去,俺也能想得到是何光景,确实没法守……至于说降了以后又想议和,也不算你们自作主张,毕竟当日在营中咱们确实提过此事。”

听到这里,讹鲁观也面色苍白起来,赶紧起身抹泪:“议和的事情,不知道四哥知不知道具体条款?我当场便说,那赵宋官家不免太苛刻了些。”

“洪侍郎以为如何?”兀术没有理会自己六弟,而是看向了洪涯。

“下官以为这并不是苛刻。”洪涯向前一步,正色相对兀术。“而是赵宋官家心存歹意……”

讹鲁观一时怔住,而兀术则肃然起来,正色追问:“什么歹意?”

“下官以为,所谓苛刻,无外乎是拿定了覆灭大金社稷,然后围三缺一之策。”洪涯坦然以告,言之凿凿。“说到底,宋人根本不想议和,还是要往死里打的,这个议和条件,放在眼下当然是苛刻,但等他们整顿完毕后会将我们逼入绝境之中,到时候却能反过以这个议和条款来动摇我们拼死相抗之决心。”

“不错。”兀术略作思索,重重颔首,但片刻后却又再度哂笑。“仅此而已吗?”

“还有离间之策,但这个就太明显了。”洪涯双手一摊,言语依然坦荡。“‘必杀兀术,方可和’……可实际上,如何能杀四太子?谁来杀四太子?不过是料定了获鹿大战之后,四太子威信大减,中枢想要努力一把,也只能倚仗燕云大族与塞外部落,以此来使我们内中相互生疑罢了。”

“说的不错!”兀术仰头卧倒,喟然长叹。“说的不错!一针见血!一针见血!但这是阳谋!是阳谋!”

讹鲁观依然喏喏,倒是洪涯忍不住继续追问:“魏王,你且与下官交个底,滹沱河这条线上,到底有多少人逃出来!”

兀术一声不吭。

洪涯微微蹙眉,刚要再言语,却不料一阵酸臭之味忽然自身后卷来,回头一看才发现有人自外面闯入,而太师奴根本不拦,再定睛一看,才发现来人居然是万户蒲查胡盏……只见其人狼狈不堪,一身短打扮,双腿双臂俱是红褐色的泥污,胡子头发里也全是脏污,却攥着两张白纸布告,委实狼狈可笑。

但无论如何,又见到一名万户得生总是好的……因为诚如洪涯和兀术所言,赵官家的离间之策分明就是阳谋,此时但凡有一个获鹿活下来的资历大将,都能加强中枢和塞外部落的团结,壮大中枢力量,继而震慑其他小部落与燕云大族。

不过,来不及多言,蒲查胡盏便瘫坐在地,然后对着榻上的兀术喘着粗气相告:“魏王……乌林答泰欲那厮死了。”

兀术看了眼来人,稍微释然后倒也不急:“胡盏,这个境地谁死了不都寻常吗?”

“可这死的人也太多了。”蒲查胡盏将手中那两张布告高高举起,言语激动,居然有哽咽之态。

洪涯原以为对方拿的是定州所见的那几道旨意,此时听得不对,直接上前夺来,只是对着上面一扫,便摇头不止,然后将那张布告交予榻前的六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