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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曼是典型的优秀白人学者,生长在新英格兰地区,家境优越。本人高大英俊,身材一看就是一周起码两次去健身中心锻炼出来的。他看上去性格开朗幽默,待人热情体贴,让人如沐春风。

相比之下,忍则是另一种学者形象。来自第三世界国家,清秀瘦弱,孤僻内向,说话带刺,一板一眼,偶尔说出一句话噎人半天,总让人觉得被拒之千里之外。

但是朱丽亚在内心深处对忍更有好感,也许因为忍的样子和说话方式让她想起来自己的父亲。

做刑事调查必须尽量做到百分之百客观,朱丽亚在刚开始做助理检察官的时候无数次提醒自己。但是工作几年之后,朱丽亚意识到“客观”这两个字比在法学院学到的和在律师宣誓时复杂得多。在这个古怪的国家里,作为女性法律工作者和少数族裔,有所偏向不仅仅是不可避免的,而且简直是理所当然的。这种偏向叫做政治立场,而不叫做不客观。虽然在任何一条招聘手册上都不会鼓励检察官有政治立场,但谁都知道,一个没有政治立场的人永远不能在法律界得到晋升。对于胸怀大志的朱丽亚来说,树立自己的政治立场是毫无疑问的,她也一直活动于华人社区和妇女社团。但在处理媒体关注的案子的时候,对自己的种族和同性采取何种态度,却并非是单纯的袒护那么简单。

让朱丽亚印象深刻的是,尹曼对乌玛的回忆是从乌玛的哭泣开始的。

“乌玛是我见过的最投入的女性数学家。”尹曼把手指支在下巴下面,浓浓的眉毛压住眼睛,带着怀念的表情说道,“我不止一次看见乌玛哭泣,都是和数学有关。我认识乌玛的时候,她正在普林斯顿读博士最后两年。那时候,乌玛已经三十五岁了。对于大多数二十多岁的博士生来说,学术研究只是工作的一部分,没有人会把它看得像生命一样重要,更何况是女性。我第一次遇见乌玛,是在她的导师菲利茨教授的办公室。当时乌玛正在和菲利茨教授讨论她的博士论文,然后她就坐在那里痛哭,哭得浑身颤抖。”

“因为什么?”鲁斯坦翻了一下当时的笔记,明知故问道。

朱丽亚注视着尹曼。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咖啡馆窗外的一棵大树上,似乎在回想乌玛当时的样子。

“乌玛的英文不好,带着很强的口音,她就那么结结巴巴的,一边哭,一边对菲利茨教授说,她为计算付出了多少心血,她对自己有多么失望,就是这样自怨自艾。后来我从菲利茨教授那里知道,乌玛选择了一个非常难的题目作为博士论文,计算陷入了死胡同。而这个难题自从被提出,已经被搁置了接近一百年。由于在一个比较孤立的领域,能交流的学者非常少,加上计算量大,所以大家都不愿意触及。乌玛在那之前,已经没日没夜计算了半年,但还是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尹曼回忆着当年乌玛的事情,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停了一下,他继续说道:“菲利茨教授和我说过,乌玛不是一个非常有天分的数学家,但他之所以把乌玛从马里兰大学带到普林斯顿,一方面是由于乌玛的恳求以及对她的家庭状况的同情,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乌玛全身心都投入在数学上。而我和菲利茨教授一样,被乌玛感动了。她就这样成为我的恋人。”

尹曼停下来,喝了一口咖啡。

过了一会儿,朱丽亚问道:“能说说你和乌玛交往期间的事情吗?”

尹曼犹豫了一下,说:“我不确定我是否应该这样做。我现在有太太和两个孩子,我不想伤害我的家人。”

“教授,你和警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严格保密的。我的搭档朱丽亚是有接近十年经验的检察官,而我已经在警界二十年了。我们知道如何为证人保密。当然,这是你的决定。你不是被告,我们无权强迫你回答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