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归途(第4/7页)

“这样,先生赢回了他的马。”英国人说。

“自然。”达达尼昂道。

“那么不能再翻本了吗?”

“我们在条件中已经讲定:不能翻本。您还记得吗?”

“不错。马就还给你的跟班,先生。”

“等一等,”阿托斯说,“先生,请允许我与我的朋友说句话。”

“请。”

阿托斯把达达尼昂拉到旁边。

“喂,”达达尼昂对他说,“你还要我干什么?你这个引诱人的家伙,你要我再赌,是吗?”

“不,我要你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

“你打算要回那匹马,是吗?”

“当然。”

“你错了。我宁愿要一百比斯托尔。你知道,你是拿两副马鞍子赌那匹马或者一百比斯托尔,任你挑选。”

“不错。”

“是我就要一百比斯托尔。”

“可是,我爱那匹马。”

“所以我再说一遍:你错了。我们两个人,一匹马有什么用?我可不能骑在后面,那样我们岂不像失掉两位兄弟的艾孟家两个儿子①了吗?而你呢,总不能骑着那样一匹漂亮的骏马走在我旁边,让我丢脸吧。要是我,一刻也不会迟疑,马上去拿一百比斯托尔。我们回巴黎也正需要钱用嘛。”——①法国古代武功歌《雷诺·德·蒙托邦》又名为《艾孟家四个儿子》,叙述的是雷诺因下棋与查理曼的侄子发生争吵,刺死了他,四兄弟骑上他那匹骏马力战查理曼大帝的故事。

“我要那匹马,阿托斯。”

“你错了,朋友,一匹马会有闪失,会失前蹄,会碰伤腕关节,它吃草料的马槽里可能有患鼻疽病的马吃过,这样与其说得到一匹马,不如说白白丢掉了一百比斯托尔;再说一匹马要主人去喂它,相反一百比斯托尔却能使主人有吃有喝。”

“可是,我们怎么回去?”

“骑跟班们的马嘛,那还用说!从我们的仪表,人家总能看出我们是有地位的人。”

“咱俩骑着小矮马,而阿拉米斯和波托斯骑着高头大马在我们旁边奔跑,那才好看哩!”

“阿拉米斯!波托斯!”阿托斯嚷着笑了起来。

“怎么啦”达达尼昂问道,对朋友这样笑感到莫名其妙。

“好,好吧,继续谈下去。”阿托斯说。

“那么,你的意见是……”

“是拿一百比斯托尔,达达尼昂。有了一百比斯托尔,我们能吃香的喝辣的过到月底。我们都累得够呛啦,看到没有,也该歇一歇了。”

“歇一歇!啊!不,阿托斯,一回到巴黎,我就要马上着手寻找那个可怜的女人。”

“好啊,可是要干这件事,你以为你那匹马和响当当的金路易一样有用吗?拿一百比斯托尔吧,朋友,去拿一百比斯托尔。”

只要对方说得有理,达达尼昂没有什么不依的。他觉得刚才这条理由非常好。再说,继续这样坚持下去,他担心自己会在阿托斯心目中显得自私。他接受了阿托斯的意见,选择了一百比斯托尔。英国人当场就数给了他。

于是只考虑出发了。与店家达成了协议:除了阿托斯那匹老马,另外再给他六比斯托尔。达达尼昂和阿托斯分别骑普朗歇和格里默的马;两个跟班步行,头上顶着马鞍子。

两个朋友虽然骑的是两匹蹩脚的马,但一会儿就超过了两个跟班,到达了伤心镇。他们老远就望见阿拉米斯忧郁地倚在窗口,像“安娜妹子”①一样眺望着地平线——①为法国童话作家贝洛的作品。

“喂!阿拉米斯!”两个朋友喊道,“你站在那里搞什么鬼名堂?”

“啊!是你,达达尼昂!是你,阿托斯!”阿拉米斯说道,“我正在寻思,这世界上的好东西怎么失去得这样快。我那匹英国马走啦,刚才在飞扬的尘土中消失了。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使我深感人世无常,而人生本身可以概括为三个字:Erat,est,fuit①。”——①这三个词是拉丁文中系词“是”的三个时态,即分别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