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知

王稼骏

谁没有为这个故事感到困惑,那他就是没有真正明白这个故事。

楔子

一团漆黑的窗外,凛冽的寒风正拍击着单薄的玻璃。我被这不安的节奏搞得有些心神不宁,感觉到在身旁的阴影中,似乎有更加黑暗的东西在靠近我。我的皮肤能感觉到空气中那股冰冷的杀气,它令我毛骨悚然。

我慌忙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身体蜷缩在被子里,战战兢兢地探出脑袋环顾四周,房间里除了我,别无他人。

可奇怪的是,地上不知从哪里多出了一排脚印,其中右脚的脚印正中有个十字的印记。它位于台灯的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令我很难分辨它的颜色,只能看清它延伸至盥洗室前,被门阻断了。

我抓起平日里放在床头柜上摆设用的瑞士军刀,赤着脚来到了盥洗室的门口。

我蹑手蹑脚地推开了门,耳边没有响起恐怖游戏中的吱呀一声,可更为诡异的是,明明已经熄灭的灯却亮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门后的景象令我睡意全无,我熟悉的盥洗室消失不见了。我正置身于一个理发店中,光亮正是红、白、蓝三色转灯所发出的幽幽荧光,左右两侧墙上大块的镜子都碎裂成了蛛网状,整个世界似乎被撕得四分五裂。供顾客理发时所坐的皮椅脚下,到处散落着尖锐的玻璃碎屑。在深不见底的理发店尽头,好像有个人影正慢慢地朝我走来。

“你是谁?”我心虚地朝着黑影大声叫道。

声音随着地上的脚印一路远去,直至被黑暗所吞噬。

没有人回答。

我无法抗拒对躲藏在那潭黑水深处的人的好奇,眼睛睁得老大,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推着往前走着,麻木地移动着脚步,脚掌丝毫感觉不到踩到的玻璃碎片应该带来的钻心痛。

越是走近黑影,我越是感到呼吸困难,手中的刀也快被我握得窒息了。

阴影逐渐消隐,转灯的光线慢慢流转到了那个人的身上。

我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真面目,那是一张令人毕生难忘的脸。称其为脸并不准确,那是一颗被溃烂皮肤包裹着的肉球。两只充血严重的眼球凸出眼眶,两只比眼睛更空洞的鼻孔一扩一收,从烂疮流出的腐汁会聚在他那张无法严合的嘴里,冒着恶心的泡沫,他的耳朵像被人咬过似的残缺不堪,血肉模糊地贴在脑袋的两侧。

寒意从我的背脊升腾开来,这张恐怖的脸在我的眼前慢慢放大,他手中那把利器寒光闪闪,满脸腐肉堆积而成的变态笑容令人作呕。

片刻之间,我与那张脸已经近在咫尺,此刻,恐惧已经彻底征服了我。我的喉咙像被塞了团棉花,想拼命呼救,却欲喊无声,想竭力挣逃,却寸步难行。

没等我开口问他想干什么,他那含糊不清而又阴森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膜:

“死吧!让这个世界恢复原有的秩序!”

他迅疾地扬起手中的利器,从我面前一晃而过。

瞬间,我感到世界开始缥缈,鼻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世界在颠簸了两下后静止不动,我的视线最后停留在自己的脚踝上。

这时,我才明白原来是我的脑袋离开了身体,而最后残留在我视网膜上那模糊的影像,是杀人者别在胸前的那枚白森森的骷髅胸针。

剧痛随即而至,我大喊一声,从床上一跃而起。

汗湿的睡衣已经可以拧出水来了,我长吁一口气,摸了摸还连着脑袋的脖子,庆幸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我打开台灯,想下床喝口水。这场噩梦实在耗费了我太多的体力。

而我不曾想到的是,如世纪审判般的噩梦注定将成为我难以摆脱的梦魇,在此时此刻,已有了预兆。

床头柜上的瑞士军刀掉落枕边,身后的墙上,刻着几个营养不良的小字,这样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