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斗争 斗争(第2/3页)

“我没什么。”

“你变了。”

“洛拉!我有烦恼!”他提高了嗓门说。

“我也有烦恼!”她也提高了嗓门回答。

他知道他的表现很愚蠢,像一个被妈妈斥责的孩子;他恨她。他应该怎么办呢?他懂得怎样讨女人喜欢,怎么显得有趣,也许还有怎样才显得有魅力,但是他不懂得怎样对她们凶狠,没有人教过他这个,相反的所有的人都往他脑袋里塞的是对她们不应该凶狠。对一个不经邀请来到自己家的女人,一个男人应该怎么表现呢?哪一所学校能够学到这些东西呢?

他不打算再回答她,走进隔壁的房间里,躺在长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书。这是一本袖珍本的侦探小说。他仰卧着,打开的书拿在胸前,他装着在看。一分钟以后,她进来,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接着她望着装饰这本书封面的彩色照片,问:“你怎么能看这种东西?”

他吃了一惊,朝她转过头来。

“这种封面!”洛拉说。

他仍旧不懂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能把这么低级趣味的封面放在面前?如果你一定要当着我的面看这本书,那就请你把封面撕掉。”

贝尔纳什么也没有回答,撕掉封面递给她,重新专心地看书。

洛拉恨不能大喊大叫。她想她应该站起来走掉,永远不再看见他;或者她应该把书推开几厘米,朝他脸上吐口唾沫。但是她没有勇气这么做,也没有勇气那么做。她宁可扑到他身上(书掉落在地板上),一边发疯般连连吻他,一边双手摸遍他的全身。

贝尔纳一点也不要做爱。但是如果说他敢于拒绝争论,却不知道怎么来拒绝情欲的召唤。在这点上他和所有各个时代的男人都一个样。有哪个男人胆敢对一个满怀柔情地把手伸进他裤裆的女人说“挪开你的爪子!”呢?就是这同一个贝尔纳,刚刚还怀着极端的轻蔑把一本书的封面撕下来递给他受辱的情妇,现在突然对她的抚摸温顺地做出了反应,一边抱吻她,一边解开自己裤子上的纽扣。

但是她也不希望做爱,把她推向他的是不知该怎么办的绝望,以及必须做什么事的需要。她的急躁的、热情的抚摸表达了她盲目地想做点什么,说点什么。当他们开始做爱时,她尽力使他们的拥抱比以往更加粗野,像火灾一样来势凶猛。但是在一次无言的性交中(因为他们一直以来都是在沉默中做爱,除了有时气喘吁吁的几句抒情的耳语之外),怎么才能达到这个程度呢?是的,怎么才能达到这个程度呢?用迅速而猛烈的动作吗?用喘息的音量的增大吗?用姿势的变换吗?由于不知道其他的方法,她同时使用了这三种方法。特别是她主动地时时刻刻都在变换姿势:时而手脚着地,时而骑在他的身上,时而想出一些他们从未试过的绝对新奇的、极其困难的姿势。

进行这样出人意外的体育表演,贝尔纳把它看成是他不能不接受的挑战。他又重新有了他从前的那种害怕别人低估他做爱才能和成熟的年轻人的忧虑。这种忧虑使洛拉重新掌握了一个比自己的同伴年纪大的女人的能力,这种能力不久前她刚失去,而他们的关系从前就是建立在它上面。他重新有了这种不愉快的感觉:洛拉比他有经验,她知道他所不知道的东西,她能够拿他和别人作比较,能够评价他。因此他异乎寻常地卖力去完成要求的动作,只要洛拉稍微有个暗示,表示她要换个动作,他像一个出操的士兵一样既顺服而又敏捷地作出反应。这种爱的体操需要那么专心,他甚至没有时间问一问自己是不是处在冲动之中,他是不是感到了可以称之为淫逸之乐的东西。

她更不关心什么快乐和冲动。“我不放开你,”她心里说,“我不让自己被排除掉,我将为了保留你而斗争。”于是她的性器官上上下下地动着,变成了她开动和操纵战争的武器:她对自己说,这个武器是最后的武器,她惟一剩下的武器,但是它是全能的随着动作的节奏,就像乐曲中的一个固定低音,她不断地为自己重复着:我将斗争,我将斗争,我将斗争。她相信自己一定能获得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