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难忘的一位残障人士——病房里的哲学家——介绍《邱铭笙用写的卡通动画、黑色喜剧》(第2/4页)

入手术房和入洞房的感受自然不同,入洞房同样会紧张,但那是膨胀充血,心跳加快,又欲仙欲死的紧张;入手术房只有担心“回不来”的紧张。入洞房也可能“回不来”,但和入手术房的“回不来”相比,一是“玫瑰花下死”,一是“手术台上亡”,同样做鬼,一是风流鬼,“爱是,鬼也做爱”;一是倒霉鬼,鬼都不爱!同样赤身露体的孤魂野鬼,前者无疑是“过瘾”“痛快”多了!……

8点钟进开刀房,8点30分行开刀大典,11时30礼成,十一时三刻邱公子悠悠转醒,已经躺在恢复室里。恢复室里非常安静,只有一位护士小姐在旁随时注意邱公子恢复的情况。躺在塑胶罩中,邱公子也在找话题跟旁边的护士小姐交谈,即使在这个时候,邱公子还是这么风流可爱!醒来之后,医师朋友不时前来探望,真是杏林春暖!好想唱“条”台语“瓜”:“犹原是忠实的朋友,卡有人情味!”打定主意,赶明儿个把PLAYBOY借给他们看吧,还有一本《阁楼》,一卷A片,统统拿去吧,让他们看得见色流精!

午后2点45分,完全恢复,小甜甜推着推车来接回病房,经过三东护理站,邱公子向里头团团转的护士小姐们很富男性魅力地大喊:“我回来了!”护士们听到是邱公子勾魂的磁性声音,纷纷丢下工作,呼声掌声交加,场面热烈,有如总统莅临!

在这些文字里,一个洒脱轻快的病人的嘴脸,已经跃然纸上。

再看他写住院时的一个小护士:

住院共三个月,其中有一段时间一直珍藏在我心深处。是开刀后的第三个星期,那个星期轮值三东319病房的护校实习女生,叫连培如,台北市人,是新店耕莘护校来的。连培如是最可爱、我最喜爱的一个女孩,因为有连培如,所以我特别珍惜住院期间的那一个星期。

那一整个星期的六天,每天最令我盼望的,便是连培如的到来。早晨8点一定准时地带着各种医疗器材,来为三东319病室的三位住院者测量体温、血压和脉搏。量血压时,她必须把血压器放置在我手臂上,放置时她的手会接触到我的手;量脉搏时她要以手指头捏住我手腕血脉处,这都是医疗上所必要的接触,是无比纯洁,没有任何意味,但即使只是这么轻轻、小小、纯纯的接触,也使我感到温馨、陶醉,而有无限的憧憬和遐思!……

每天下午4点钟,连培如会再来做一次测量,这次量好,培如也就要下班回家了!我却希望培如不必离去,我喜欢培如是那么深刻,分开一秒也依依不舍!连培如回去后,我便开始期待明朝快些到来,这样我和培如又可相见了!夜晚我想着培如沉沉入睡,我愿她梦中有最美的少女的祈祷,我愿她伴我梦儿,那么,睡眠中我的嘴角也会牵出一丝笑意。

对连培如,我从来没有表达这份爱意,太多的因素阻止了我对她诉说,千丝万缕我都放在心里。读书的时候,每每我总想到连培如,这时我总是很自然地便在书页上写下连培如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从出生到成长,我都身处忧患,我所过的幸福甜蜜日子很少,自然所留存拥有的美丽回忆也不多,我过往的许多历程,我都希望从来没有过过,一切不堪回首的往事,我也不愿再记忆,唯独和连培如有过的那个短短的一星期,叫我刻骨铭心。如果能够往日重现、如果能够进入时光隧道、如果能够让我选择,愿意再回到生命的哪一个阶段,我愿意回到和连培如相处的那一个星期,重温往日情怀,并让时光就此停住。

(1981年6月28日,星期日)8点了未见培如,才猛然想起培如不会来了,培如轮值一周,到昨天结束,今天起不用来了。一个星期来,整个心都寄托在培如身上,依赖她如此之深,现在培如不来了,顿然感到心室全空!我对连培如满怀情之所钟,爱苗深种,心坎意浓,我都没向她表达,只好诉诸纸笔,在日记上情文相生,永证我此思此愿,常策心马。前天培如告诉我,昨天是她轮值的最后一天,我对她说:“你走的时候,我们不要说再见,不要说再见象征我们永远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