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绿衣】(第2/7页)

看着公主从十一岁长到现在,她突然分不清应该欣慰,还是应该痛惜。

“是甘愿,这世间总有一人,肯为另一人甘愿……”越姑姑终究忍不住,抬眸深深看她,“公主,已经十年了。”

承泰公主一怔。

越姑姑缓缓道,“长安侯也心甘情愿等你十年了。”

承泰公主的脸色渐渐变了,眸底涌上深浓悲哀。

长安侯,征西大将军……比起这些显赫的名字,她却只愿记得当初的称呼,小禾哥哥。

那个白衣银枪的少年,从血火中凛然而来,向她伸出双手。

那个温煦含笑的少年,陪着她在御苑放飞纸鸢。

那个沉默悲悯的少年,在母后大丧后日日分担她的哀伤。

可是,从什么时候,一切都变了。

“过去种种已经变了,再不一样了……”承泰公主黯然一笑。

“他并没有变。”越姑姑静静看她,一语切中。

不错,他没有变,改变的,只是她一个人而已。

“一个女人并没有太多十年可以虚耗。”越姑姑垂下眸子,语声飘忽,怅惘无尽。

“十年……”承泰公主有些恍惚。

母后薨逝的时候,只差半月,她就及笄了。

原本母后已经拟了懿旨,只待及笄礼一过,便要为她和小禾哥哥赐婚了。

那时候,她是含羞答允过的,也是甘愿的吧。

可是,一夜之间,哀钟惊彻六宫,一切都变了,命运之辙从此转向另一条轨迹。

“长安侯西征之日,皇上再度赐婚,公主却拒绝了。”越姑姑长长叹息,“已经错过两次……公主,恕奴婢多言,人世无常,得珍惜处且珍惜。”

承泰公主黯然垂眸,长久沉默。

这已是第三次错过。

或许,应该说,是她再一次放走了手边的幸福。

第一次是母后薨,她自请守孝三年,以报母后抚育之恩;三年孝满,小禾哥哥再次求亲,她以太子、延熙公主年幼,长姐需行教抚之职为由,再次固执地拒婚。从此,小禾再未求娶,孤身一人,默默守候;其间父皇屡有赐婚之意,都被她断然回绝。

半年前,西疆外寇与北突厥暗中勾结,时有犯境。

父皇震怒,深恨昔年未能尽诛突厥余孽,欲领军亲征,踏平西疆。

然而这两年,父皇操劳政务,呕心沥血,加以年事渐高,昔年征战中多有旧伤复发,群臣力谏,劝阻皇上亲征。父皇忧及太子年少,不足十五,未敢留下太子监国,思虑再三,最后答允了小禾哥哥的请战,任他为征西大将军,领二十万大军讨伐外寇。

出征之日,小禾哥哥入宫辞行,来景桓宫见了她。

他一反平日疏离,不称公主,却叫了她的闺名,“沁之,谢小禾虽不能英雄盖世,也自有男儿热血,此去西疆,马踏山河,不立万世功业必不回来见你!”

他说,不管多久,他总会等到她愿意。

他还说,“沁之,你心中自有英雄,谢小禾也不是庸人。”

“公主——”

越姑姑轻摇她肩头,见她脸色苍白,紧咬了唇,半晌不语,不由心中忧切。

承泰公主回过神来,怅惘一笑,“没事……夜凉了,我去看看澈儿夜读可曾添衣。”

越姑姑欲言又止,望了她孑然离去的身影,只余一声长叹。

有情皆孽,她怜惜她,谁又来怜惜自己。

一行清泪从越姑姑已染风霜的脸颊滑落。

二月里,赵国夫人逝于醴泉殿。

四月季春,却临近敬懿皇后的忌辰。

年年此时,宫中一月之内不闻丝竹,不见彩衣。

三月里西征大捷,长安侯平定边关,扬威四疆,即将班师回朝。

太子殿下代天巡狩,亲临各地长秋寺遴选贤能,赢得世人称颂,民间皆言年方十四的殿下必能承袭今上之贤,再启煌煌盛世。

下月初,延熙公主就要从宁朔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