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4/6页)

吉里安诺看见皮肖塔咧嘴一笑。那个赫赫有名的土匪坎德列里亚,心地善良?他杀过六个告密的嫌疑人,他打劫富裕的农民,勒索贫苦农民的钱财,整个小镇人心惶惶。可是他的妻子对他的看法却截然不同。

拉韦内拉没有注意到皮肖塔的笑。她继续说道:“我把他埋了,一个星期之后又埋了我女儿。他们说她得的是肺炎,但我知道她是心碎了。我记得清清楚楚,我进山去看他的时候,他总是受冻挨饿,有时候还生病。只要能过一个诚实农民的生活,他什么都愿意放弃。最糟糕的是,他的心肠变得像橄榄核那么硬。他已经失去了人性,但愿他能够安息。所以说,亲爱的图里,不要这么傲气。你遭到不幸,我们愿意帮助你,不要变成我丈夫生前那个样子。”

房间里鸦雀无声。皮肖塔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吉里安诺的父亲小声说,农场没有了他也高兴,那样他早上还可以睡睡懒觉。赫克特·阿多尼斯双眉紧锁,低头看着桌上的台布。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一阵急促的叩门暗号打破了沉寂。这是一个望风者发出的信号。皮肖塔走过去和那个人说了几句话,回来时向吉里安诺打了个手势,要他拿起武器。“宪兵的兵营里灯火通明,”他说,“一辆警察的面包车封锁了贝拉大街通向小镇广场的出口。他们已经做好突袭这幢房子的准备。”他停顿了一下,“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图里·吉里安诺十分冷静地准备离开,大家都目瞪口呆。他母亲扑向他的怀抱,他拥抱她的时候已把羊皮上衣抓在手里。他和其他几个人告别,而且很快就全副武装起来,把上衣穿好,步枪挎在肩上。他从容不迫地站在那里对大家微笑,然后对皮肖塔说:“你可以先留下来,然后到山上去找我,也可以现在就跟我走。”皮肖塔二话不说,径直走到后门口,把门打开。

吉里安诺最后拥抱了母亲一下。母亲情不自禁地在他脸上吻了吻说:“躲起来吧,不要鲁莽行事。让我们来帮助你。”说话间,他已经摆脱了母亲的双臂。

皮肖塔走在前面,穿过田野,来到上山的斜坡处。吉里安诺打了个呼哨,皮肖塔收住脚步,等他赶上来。上山的路清晰可见。望风的人刚才告诉他,说这个方向没有警察巡逻。走四个小时山路,到比安卡洞就安全了。如果宪兵敢在黑暗中追赶他们,那他们也未免太大胆,太愚蠢了。

吉里安诺问道:“阿斯帕努,宪兵的兵营里有多少人?”

“十二个人,”皮肖塔说,“还有那个上士。”

吉里安诺笑起来。“十三是不吉利的数字。他们就这几个人,我们跑什么?”他停下来,说了一声“跟我来”。

他在前面领路,两人折回田野,先向前走了一段,然后再度进入蒙特莱普雷镇。他们横穿贝拉大街进入一条昏暗狭窄的小巷,从比较安全的地方注视着吉里安诺家的房子。他们蹲在阴影处等着。

五分钟后,他们听见一辆吉普车沿贝拉大街开过来的声音。车上挤了六个人,包括那个上士。其中两个人立即钻进小巷去堵后门。上士带领三个人走到前门,使劲敲了敲门。与此同时,一辆带顶棚的小卡车在吉普车后停下,从车上跳下两个宪兵,端着步枪对街面实行警戒。

图里·吉里安诺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觉得很有意思。警察的袭击是基于这样的设想:目标根本不可能实施反击,面临占优势的对手,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避其锋芒。也就是在这时候,图里·吉里安诺确立了一条基本原则,那就是,在受到追捕时,一定要处于能进行反击的位置,不论力量强弱多悬殊,也许差距大了反而更好。

这是吉里安诺的第一次有预谋的行动,他发现如果开枪射击,他很快就能控制局面。当然他不能向在前门的上士和另外三个人开枪,因为子弹可能打进屋子里,打伤在自己家里的人。但是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干掉那两个在街上担任警戒的家伙,还有两辆车上的司机。只要他想,就能趁上士和另外三个人进入他家的时候把这几个人干掉。那样,上士他们就不敢出来,他和皮肖塔就可以从容地穿过那片田野。至于那几个用面包车封锁大街出口的警察,他们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况且不接到命令,他们也不会擅自来到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