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第四章(第3/11页)

但是她说这个灵魂的事情说得太多了。人就不应该说话这么滔滔不绝,这会令人疲倦,不能一直吸引注意力。可她还在继续说。

他的思绪沉浸在猜测她来这里的原因中,以及他弟弟那些被踩倒的牧草。这会给冈宁还有那些临时雇来的人收割牧草的时候带来无穷尽的不必要的麻烦。那位夫人说起了玛丽·安托瓦内特。玛丽·安托瓦内特夏天在盐上滑雪橇。[147]与之相比,踏倒牧草真的更糟糕。或者说好不到哪去。要是乡村里的每一个人都像那样在牧草上走来走去,跑运输牲口的青饲料价格就要高得让人不敢买了。

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她想连格罗比的家具一起租下来。她想这么做他没意见。他从来也没关心过格罗比。他父亲从来没有养出一匹值得谈论的种马,也没有卖出一两匹得小奖的马。他也从不喜欢猎狐或者猎鸟。他记得在十二号[148]的时候站在格罗比的草地上,看着猎鸟的人群爬上山去,他就会感觉自己像个傻瓜。克里斯托弗当然热爱着格罗比。他更年轻,也没有想着有一天会继承它。

西尔维娅多半已经把那个地方变成了一堆破烂——如果她妈妈没有拦住她的话。好啦,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了。克里斯托弗就快回来了,如果那个机器没有摔断他倔强的脖子……那么,这个女人又是在这里做什么呢?她多半代表着那个让人不想提起的女人加在克里斯托弗身上的折磨又拧紧了一道。

对他来说,他的弟妹西尔维娅象征着一种神奇的不眠不休的躁动。他猜,她想要的是他弟弟回到她身边和她睡觉。这么深的仇恨不可能有别的动机了……把这位美国女士送到这里来不可能有任何别的原因。

那位美国女士正告诉他她准备在格罗比摆出近似于国王的排场——当然是带着适度的民主的谦虚。明显地她找到了解决不可能的难题的方法!……也许真的有办法。那个国家一定有一堆有钱得不得了的人!他们是怎么化解摆阔气和民主之间的矛盾的?比如说,他们的男仆是不是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吃饭?这对纪律可没什么好处,但是也许他们不关心纪律。没人知道。

德·布雷·帕佩夫人很明显赞成让男仆戴上扑粉的假发或者当她乘坐他父亲的六马拉的马车出门时,让佃农的孩子们朝她屈膝行礼。因为当她乘车穿过高沼地去雷德卡或者斯卡伯勒[149]的时候,她想用的是他父亲那架六马拉的马车。西尔维娅告诉德·布雷·帕佩夫人,他父亲过去就是这么做的。这倒是没错。他父亲那个古怪的家伙,在他去履行治安官的责任或者去巡回法庭的时候总是要把那架怪物拉出来,那是为了配得上他的身份。只要她想,他不认为德·布雷·帕佩夫人为什么不能这么做来显示自己的身份。不过,他想象不出那些佃农的孩子们向这位女士屈膝行礼的样子!想象一下老斯库特的孩子们行礼的样子,或者山谷那头的高个汤姆!……当然,现在是他们的孙子辈了。他们管他父亲叫“提金斯”——有的甚至当面叫他“老马克”!对他们来说,他自己永远都是“小马克”。很有可能他现在还是。这些习惯就和高沼上的石楠花一样永远不会变。他好奇那些佃农会怎么称呼她。她会过得很难受的。他们不是她的佃农,他们是他的佃农,他们自己也清楚得很。那帮租了带家具的宅邸或者城堡的家伙以为他们把家庭关系也租了下来。战前有个从法兰克福来的家伙租了林迪斯法恩,就是神圣岛[150]或者其他类似的地方,还雇了个风笛手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奏乐。风笛手吹利尔舞曲[151]的时候他还把眼睛闭上了,就好像是什么神圣的场合一样……那是西尔维娅在政府里的朋友们的朋友。还是得表扬她一下,她不会和犹太人打交道。这是她唯一值得表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