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第2/3页)

有那么一瞬间,何家小院变成了曾经的帅帐,老头儿和中年人也变回曾经的青年和少年,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淡淡血腥气。

然而下一刻,冷冽的带着冰雪气味的澄澈空气重新钻入鼻腔,周遭一切都经历斗转星移,无数次只存在于梦境中的画面如滴入清水中的墨点,迅速隐去……

终究是,结束了。

良久,镇国公长叹一声,“物是人非啊!”

美人迟暮英雄白头,本就是世上最悲凉的事情,当年他们曾并肩作战,一个正值壮年,一个还是毛头小子,何等意气风发。

几十年后异地重逢,一个正值壮年,另一个却已经是白发苍苍……

一阵寒风吹来,刮乱了镇国公满头白发,让他的身躯都显出几分寥落。

岁月是多么无情的东西啊,连世上最坚硬的石头在它面前都不堪一击,洪文忽然有点伤感。

想到再过二十年,时光又会从这座小院中带走谁,又会催白谁的头发……

他吸了吸鼻子,“师父,公爷,进屋看吧。”

镇国公这会儿才注意到洪文,“你小子不错,有你师父几分风采。”

这会儿见了人倒是想起来,之前人家给自家孙儿治病时还来过家里呢,只是……

他拧起两道粗眉,视线不断在师徒二人之间游移,憋了半日才嘟囔道:“歹竹出好笋!”

桀骜不驯的孤狼竟能养出个乖乖巧巧的兔崽子来!

何元桥就在一旁嘀咕,心道您是没见他当初跟定国公生呛的场面,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因要看病,何家婆媳就带着孩子往里间去了,现场只剩下四个大夫和谢家祖孙。

洪崖请镇国公坐了,自己先去洗手洗脸。

洪文巴巴儿跑过去给他倒热水,见化开的瘀血把铜盆里的水都染成淡淡的红色,他又心疼起来,“是不是特别疼啊?”

洪崖没事儿人似的擦了擦鼻孔,“看着吓人,皮外伤罢了。”

洪文有点不高兴,很幽怨地瞪了镇国公几眼。

哼!

洪崖哈哈大笑,搂过他的脑袋揉冬瓜似的狠摸几把,“心疼师父了吧?”

洪文点头,闷闷嗯了声。

他还在襁褓之中时就跟着师父长大,十八年来几乎寸步不离,冷不丁分开将近一年,却又看着师父挨打,哪怕知道对方没有恶意也有点不是滋味。

谁知下一刻洪崖就用力掐了掐他的腮帮子,“小兔崽子,刚才谁笑得那么欢来着?”

洪文:“……疼疼疼!”

虽说都知道洪崖是洪文的师父,但因此人言行举止和寻常大夫相差甚大,何元桥和谢蕴心底深处总有那么点儿怀疑。

真能看病吗?

可当洪崖洗干净手脸,重新坐回到镇国公对面,从灰布包袱里掏出自己的软药箱后,众人惊讶地发现,他整个人的气场都为之一变,只是这么坐着,就瞬间成了值得信赖的大夫。

就连他身上那股狂放不羁都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唯有沉静和从容。

洪崖仔细分辨着镇国公的脉息,发现相较二十多年前,气血俨然亏损许多,早年留下的伤痛也都发威,造成不少无法扭转的陈年旧病,不由有些感慨。

唉,大家都老了啊!

镇国公的脉象十分缓和,从医理来看,应当是久别重逢带来的喜悦,但这似乎又太缓弱了些……

洪崖惊讶道:“您还没吃饭呐!”

这是饿的!

镇国公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这是因为谁!”

洪崖缩了缩脖子,认命地点头,“因为我因为我……”

镇国公性情粗豪,并不大喜欢叫大夫,算来距离上次诊脉也有数月之久,谢蕴就主动开口问道:“洪大夫,我爷爷没事吧?”

洪崖嗯了声,“小毛病一堆,大毛病倒没有,只是早年沙场征战亏损气血,如今难免有些虚,冬日手脚冰冷不易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