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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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隐而不宣的秘密:来这里的人都是大鸟闪化的,就是说它们是大鸟的精灵。它们来到人间就得化成人形,使用人语。这没有办法,因为这是人的世界。它们手里的钱是在人间挣来的,经商或干别的。如果不能和人们比试商场上的心眼儿赢,逼急了它们就得偷。在这方面它们的确是有一手的。最常见的是在白天看好了一个地方,入夜后就设法将窗户啄一个洞,拔了插销进去,那就想拿什么拿什么。它们的翅膀一夹可以抱走很大的东西,大老爷们儿、小孩,甚至是衣柜、电视机,只要它们看好了都能搬走。它们还会在山上或海岛一带寻找一些彩色的石头卖给人,价格高得吓人。这要看大鸟的本事和眼力,看能不能找到这些石头。它们住的地方千奇百怪,有的是水鸟,有的是沙漠鸟,有的是高山鸟。性情也不一样,有的凶狠,有的猛烈,有的笑吟吟的,有的哭丧着脸。个别大鸟在淫荡方面是出了名的,一天到晚捣鼓那事儿,睡着醒着都琢磨那事儿——虽然一般来说淫荡的鸟儿心眼并不坏,可是它们既要干那事儿,也就千方百计,生出一些极坏的点子。

大鸟们无一例外地喜欢热闹,这因为它们都住在一些偏僻地方,在那里一代一代寂寞着。想起很早以前的繁华岁月,也就心有不甘。热闹地方都被人类占据了,以海边为例吧,这里以前全是大鸟的世界,走上一天一夜也不见几个人影;现在呢?一座座高楼盖起来,人像河水一样日夜涌流,就没有给大鸟留下一寸的光阴。当年大鸟想赶个会,一扑棱翅膀就成,一群群飞了来,翅膀花的绿的,纯一色儿黑的,带红边儿的,反正什么物件都有。这一伙儿吵闹个十天半月,雌鸟儿一口气怀上身孕,雄鸟儿找遍了佳丽。那些赶会的日子数不胜数,好东西多得大子儿不花一个,差不多是白吃白喝,到时候吃饱喝足一抹嘴就走,哪里还有个付钱交款的说法?现在倒好,人类把持了一切关隘要道,进门要卡子,买东西要使钱。所谓的“钱”也是一时一变,有时是贝壳——那倒好办,那鸡巴玩意儿咱有的是;后来又使金属块儿,这就难了;再后来使花花绿绿的纸片儿——这东西咱上哪儿弄去?

大鸟设法弄钱也是被逼无奈:要赶会就需要钱,怀里没有几个子儿,到了会上就白跑一趟,没有哪个鸟儿会理你。想热闹热闹吗?对不起,拿钱来!没有钱,谁认识你是老几?现在的鸟儿跟人类相处日久,也学会了他们的不少毛病,当然还有一些礼道:见面握手、贴脸儿亲嘴儿、打敬礼、拄文明棍——那种光溜溜的木头棍子镶金缀银,上面打出一个弯儿,挂在胳膊上,人就神气了。人会打鼾、打嗝儿、打挺儿,还会放屁——这种气体在我们大鸟中毕竟罕见;这是一种能够使鸟儿一瞬间现形的、有毒的气体,更有甚者让好生生的一只鸟儿——它正像人那样抽着一根雪茄呢,突然气体袭来两腿一伸倒在地上!这时那些人就会像看一个怪物一样围上来,这儿掐掐那儿捏捏,如果它绷住了神儿还好,绷不住显出原形,就会让人把两爪一提抓了去,命运好的关进动物园,命运不好的给开水烫毛儿煮了吃——就像他们做白斩鸡一样,切了,倒上黑色的酱油……

没有赶会的地方,这就逼得它们到处找。最好是一个人迹罕至之处。在那样的地方,大鸟数量上占绝对优势,这就好办了。这就是咱鸟儿的天下了。这其中夹杂一些人儿是最好不过了,他们也就得入咱的乡随咱的俗了,咱一扑棱翅膀他们就得倒下,乖乖地就范。咱说正步走,他们就得正步走;咱说卧倒,他们立马就得趴下;咱说睡,他们就要赶紧解裤子——话说回来,有的人儿也是颇能讨好咱鸟儿的,学咱一样扑棱翅膀,咕咕叫呱呱叫,雌的还想下蛋。有时候真的见过人也下蛋,那种肉蛋一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兆头,他们探头一看就吓得脸色煞白,说一声“主凶”,抬腿就跑……就为了和人混在一块儿,也为了不让这个赶会的地方太惹眼,咱们大鸟儿还是要闪化成人的模样,大模大样地去赶会。秃头的老鹰戴上一顶帽子,后脑那儿还是要露出秃斑。头上长冠子的用一束马兰草扎了,装外国朋克。长腿大鹳穿上皮裤,就像潜水的蛙人。老乌鸦索性披了长袍,人间也有这种打扮。红嘴鸟儿就是美少女,让人间的粗暴少年扛上乱跑,成就一段耸人听闻的打劫案。反正只要是赶会,热闹事儿准多了去了,横竖都是咱大鸟的理,人在这里是不占优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