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胭脂(6)(第2/2页)

把兄弟?胭脂撇着嘴说,那我们落难的时候,怎么不见他来帮上一把?

那可是兄弟相煎,是犯大忌的。

犯谁的忌了?胭脂的声音一下子尖厉起来,看着站在一边的男人们,她说,你们说说看,是等着饿死?还是等着让日本人再来收拾你们一回?

那我们索性投刘麻子去。

胭脂冷笑一声,说,丧家的狗是迟早要被人杀了的。

男人们闭嘴了,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他们脸上。胭脂却忽然决定下嫁刘麻子。这在祥符荡的渔民中是流传了千百年的规矩——哥哥死了,他的一切都得由弟弟来继承,包括他的女人。胭脂让老莫去了趟,说她的嫁妆就是这二十来个兄弟,请刘麻子赏口饭吃。刘麻子听后,哈哈大笑,说送到嘴里的一块大白肉,不尝上一口,那就太对不起朱七了。

这对胭脂是莫大的污辱,她却一口答应下来。那天晚上,刘麻子的船在祥符荡中央抛下锚,他派一叶小舟把胭脂载到船上。胭脂陪着他在船舱里喝酒,然后服侍他上床,行为举止就像个卑贱而放荡的妓女。胭脂从未对一个男人笑成这个样子。后半夜,船上的人都沉浸在睡梦中,胭脂钻出被子,静静地听了好一会儿,慢慢地抽出刘麻子挂在床头的短刀,狠狠地扎进了他胸膛。这是老莫在她上船前传授的技法,想让人一刀毙命,除了抹脖子就是捅心脏。可胭脂不放心,她闭着眼睛一刀一刀地扎,就像在石臼里捣年糕。一直扎到刀插进尸体胸口再也无力拔出来,她才吐出一口气,一屁股瘫坐在床脚边。原来杀人是这么的简单。胭脂深吸一口气,站起来,穿上衣服。她走出船舱,把高挂在桅杆上的渔灯放下来,一口吹灭后,重新回到船舱里,关上门,继续靠着床脚坐在地板上,抱紧了自己。

不一会儿,老莫带着兄弟们像水鬼一样贴着船舷攀上来,他们挥舞着砍刀很快就控制了局面。天还没完全放亮,他们驾着这条船直奔刘麻子的老巢。战斗在没有开始时就已经结束,胭脂一夜未睡,她披着一件男式的毛皮大衣,两眼红肿,脸色苍白地坐在刘麻子的太师椅里,出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屋子里没有一丝声息,男人们一个个宁神屏气地注视着她。老莫忽然举起一只手,大声说,来,我们拜见大嫂。

大嫂这两个字在水匪的字典里不光是称呼,还是一种职务。就像他们称呼朱七为大哥一样。它的另一个叫法是:当家的。

第二年秋天过后,整个湖滩上已经看不到丝毫烈火焚烧过的痕迹。风从湖面上吹来,卷起漫天的芦絮雪花般飞舞。胭脂产下一个女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