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夏天（第2/4页）

他们停下车，光脚走过木板路，走到沙滩上。海滩已空无一人，只是留下了大量垃圾杂物。风暴已经靠近、潮水已经上涨，将各种各样的碎片都带到了海滩上。一堆堆的海草——好像是活物似的——在黑暗中发着光。到木板路那儿的沙子都是湿的，她妈妈指了指木杆上的水痕，表明水已经上涨到那个位置。埃莉碰了碰这条比她还要高的水痕。木头湿漉漉的、又黑又滑。海水现在平静了，小小的浪花翻滚着，灰黑色的细流冲向岸边。

玛雅穿着短裤和斯蒂芬的毛衣。她踮着脚尖走，大长腿上都是雀斑。她头发乱糟糟的，垂到后背。大大的眼睛，四处搜索着。他们看妈妈的时候，埃莉最喜欢妈妈的眼睛了。妈妈让他们俩待在自己的视线之内。玛雅咧嘴笑了，走近水边站了片刻，让水流溅到脚上。她冲本和埃莉点点头，他们俩都跟上来，而本很快就跑到前面去了。玛雅挽着埃莉的手，在离贴近海滩浪花一二英尺的地方，俯身下去。小心翼翼地，她的毛衣敞开了，头发全跑到前面去了，她跪下来，先是小腿面然后是膝盖全都被沙子埋起来。她捡起了一堆海草抓在手里。她眼向上望、摇摇头，把头发往后面吹吹，紧紧地拉着埃莉的手。

“来这边，本尼，”玛雅喊了一声。他停了片刻，就向他们跑过来。水没到了他的腰间，他的短裤和衬衫都湿漉漉的。

埃莉闻了闻妈妈手里海草的味道，想问问妈妈能不能把海草带回家。

“看，”玛雅说，这时本已经回到她身边。她低语着。本和埃莉都靠过来。

玛雅摇动着海草。它是深褐色和黑色的，湿漉漉地发着光。海草晃动的时候，有些海水溅到了埃莉脸上和眼睛里。她看见本紧紧地闭着眼、抿着嘴。它就在那里，埃莉回头看那植物。它发出了光，就像点亮了一百多盏小小的圣诞树灯泡，在那里若隐若现。它们是有生命的，埃儿想着，她边看边屏住了呼吸。

埃莉感觉安妮就在附近，但没有去找她。她和杰克在一起的时候，杰夫或安妮总会在不远处。埃莉不知道他们是否放心让她单独带杰克。已经到了七月份的炎热季节，埃莉都忘了会这样热。她那么盼望去游泳；但这次在屋里待了这么多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埃莉心里发痒、焦急烦躁、有些疯狂。他们开着所有的门，她能感觉到他们一直在偷听，听她费劲地接近杰克。她只能问些尴尬怯懦的问题。杰克一直忙着玩他在网上找到的东西。

就像第一天欢迎她那样，杰克始终拒她于千里之外，不愿意接纳她。安妮提到过杰克有“分离焦虑”，可埃莉并不太理解这个短语的意思。杰克总能知道他父母的位置，他们离他越远，他就越不可能同埃莉说话。他喜欢虫子，而她也不像别的女孩那样神经兮兮地惊声尖叫。在他们俩相处的第一个整天里，当她要帮他拿一只蝎子的时候，她感觉他在强忍着微笑。他有两只鬣蜥、数不清的蜥蜴，一个蚂蚁农场和混合昆虫罐——他自己抓来各种各样的蜘蛛和甲虫，扔到这个罐子里。他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桌，就放在墙角，他在那里解剖那些已经死了的昆虫。

他现在放下电脑、去研究他的虫子了，每个虫子他都争取可以养五年，他打开笼子和罐子，给接水盘换水，给它们喂食物。埃莉翻阅玛雅给她寄过来的一本故事书——德博拉·艾森伯格[1]的书。玛雅标记了一个故事，名为“罗西得到一个灵魂”。当然，罗西是个瘾君子，但是埃莉到这儿以后，就读完了整本书。不由自主地，一些故事情节——她笔直地站在那里，两只手都在忙着什么。不过是在试着完成一些交易。每天她醒来，面前都会蹦出一些事情，就像那个会蹦出来的傻傻布偶一样，她就得处理这些事情。所以日程上其他的麻烦事儿就没法管了——就牢牢地印在她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