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夏天(第2/3页)

迪伦咧嘴笑着,看上去没有埃莉记忆中那么成熟,他左耳垂上有一颗粟粒疹:“我要在纽约州立大学上三年级了。”。

“好啊。”玛雅答道,“埃莉……”她欲言又止。

埃莉的生活没有什么可炫耀的,就是待在这个破咖啡馆里,天天和约瑟混在一起,要不就是在家里,赖在沙发上或床上,听听妈妈的老唱片,盯着天花板发呆。她歇班时又不能总赖在家里,就几个小时来来回回地坐地铁。有时候她会戴着耳机,更多时候就坐在车厢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或者在十四大街从2号线换乘L线,她在换乘的长长通道里来回走着。她目光坚定、直视前方、步履轻快,仿佛有处可去。

埃莉感觉约瑟就在他们后面张望着。这正是早高峰过后的那段悠闲时光,咖啡店里空空如也。一个女孩在迪伦和玛雅后面走进来,点了茶和松饼。约瑟把埃莉挤到一边去;埃莉拿着夹子和纸袋,把松饼递给那个姑娘,这时迪伦和玛雅就在一边磨蹭着,谁也不愿意先走。

“好吧……”玛雅手紧紧抓着书包,埃莉有一阵都担心书包带会紧得断掉,“我们今天晚上见?”

“当然了。”埃莉回答。迪伦在她和妈妈之间,一会儿冲这个笑笑,一会儿冲那个笑笑。这时,她皱了皱眉,瞥了一眼约瑟。她妈妈往上拉书包的时候整个身体都震动了一下,她用两只手拽着书包挤了出去。

在和约瑟步行回他家的路上,埃莉看着自己的棕色靴子一左一右地踏在便道上。脚趾那儿有些挤脚,鞋面磨损得有点儿泛白。这个时候穿靴子已经有些热了,但她还是想穿。她喜欢靴子踏在地上的声音,喜欢坚硬的后跟敲在水泥地面的感觉,喜欢鞋跟敲地噼啪的回响声。

他们上了G线列车,一路上沉默不语。埃莉领着约瑟穿过大门,顺着公寓的一侧走,一直回到院子里。三把草坪椅围着一个坑,他们有时候在那里生火。约瑟和他室友每周末都在这个院子里聚会,而每周末约瑟邀请埃莉时,埃莉都不愿意来。两张椅子上有昨天下雨时留下的一层水,约瑟用他衬衣后摆把上面的水擦干了,埃莉点头道谢后坐下。约瑟从短裤后兜里掏出一袋大麻叶,味道香香的,他把大麻叶儿揉碎放到一张卷烟纸上。他卷好后,舔了舔烟纸边儿,轻轻地用食指和大拇指压好。他把大麻点着,缩拢一下,又捏了捏,然后喷出几口烟,头慵懒地往后靠了靠,闭上了眼睛。

埃莉屏住了呼吸。

“那小子是谁?”约瑟向前靠了靠,大麻烟还在手上:“你妈妈气得不轻?”

她在妈妈走后就叫迪伦离开了。迪伦走上前说会给她打电话,他隔着柜台轻轻地吻了下她的唇,她也没有闪躲。

埃莉点了点头。

约瑟又拿起了大麻烟:“你长得挺像她。”

埃莉摇了摇头:“其实也不太像。”她小的时候,人们总说她长得像妈妈,现在不怎么说了。埃莉像她妈妈一样小巧玲珑,黑黑的头发,黑黑的眼睛,五官线条清晰分明,或许因为母女俩呈现这些特征的方式不同,她们相似的地方反而没有被大多数人注意到。埃莉很少有勇气长久注视或细细审视镜中的自己,也很少去端详她妈妈。

“我这才意识到,我整天看着你,却对你一无所知,你知道吗?我就这么成天没完没了地说我自己的破事儿。”埃莉其实早就注意到这些了,她静默时或者提问时,约瑟就会喋喋不休,而她只能在一旁倾听。

约瑟二十六岁了,刚刚从法学院毕业,虽然这并不是他最初的志愿。他在咖啡店里打工、玩音乐,根本不去操心自己的学生贷款能不能还得上。

埃莉最喜欢约瑟的地方是,他们至今没有过亲密接触。

“嗯,你知道吗,”埃莉说,“我的事也都是小年轻无聊的破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