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第3/32页)

枢密顾问先生不是一点责任也没有吧,乌尔莉克说。

说得对,抬杠女爵,歌德说。我在那边的生活像戏剧而不是生活。

这里呢,乌尔莉克问。

这里嘛,他没往下说,干脆看着乌尔莉克,她看着他,说: 说呀,这里怎样?!

在这里,他说,我又发现自己在魏玛受了两个冬天的煎熬,因为我对莱韦措母女的情况知之甚少。

可是,随时准备说话的阿马莉说道,两年前莱韦措母女对您的了解还要少得多。在认识您的第一年,我姐姐怎么说也十七岁了,她当时就承认,歌德的东西她一行字也没读过。相反,好可怕,席勒的作品倒是读了一大堆。

在斯特拉斯堡的法语寄宿学校,乌尔莉克说,给我们指定的德语读物全是这位法国大革命荣誉公民的作品。

歌德接着说: 我曾冒昧地提醒过你们,我不像席勒、格勒特(5),哈格多恩(6)、格斯讷(7)那样适合做青年人的榜样。

乌尔莉克接着说: 您还说过,法国人喜欢诗情画意,喜欢粉饰乾坤,他们不喜欢自然和现实。

对,歌德说,所以萨洛蒙·格斯讷在法国的名气比在德国大得多,他适合法国读者。

可是伏尔泰也适合法国读者,乌尔莉克说。

翻译伏尔泰的,他说,不是我的朋友席勒,而是我。

您翻译了两部作品,乌尔莉克说,《扎伊尔》和《穆罕默德》。

两个剧本都不是很好,歌德说。

读上您的书以后,乌尔莉克说,我非常烦恼,因为我一刻也不知道您是谁。您总是在玩最花哨的把戏。奇妙的语言,奇妙的思想,奇妙的感觉。但他是谁?这是她最终想得到的答案。她说读他的书就有这种效果,读者会产生一种烦人的、庸俗的好奇心,想认识他本人,想认识他真实的一面。读者希望他近在眼前,希望想抓他的时候可以一把将他抓住。没错,读者想触摸他。但他是谁?

说到这个,还是司各特好,贝尔塔突然插上一句。

没错,乌尔莉克说。不了解司各特你不会烦恼。

贝尔塔显然不太明白这场谈话的玄机所在,所以她说,如果今年夏天又碰上下雨,大家就又得用朗读来消磨时间。而且要读司各特。她把《黑侏儒》带来了。

母亲补充说,贝尔塔还在坚持不懈地按照歌德去年的教导练习朗读。

贝尔塔对两个姐姐说: 他叫我可爱的半大人。说我朗读的时候应该坚持先抑后扬。

今天得检查一下。

贝尔塔马上再次加强重音: 谁有理由不快乐。

对,歌德大声说,“快乐”在句尾,所以别用降调,而是要升调,要拉长,“不快乐”,三个字都要同样加重,而且要比其他任何一个词音调高。

阁下对我只有批评,乌尔莉克心平气和地说。她从不贸然打岔,但她想说就说。

是的,贝尔塔大声说,你必须表现得更有力,更生动。

我又不想变成蒂克,乌尔莉克说。

阿马莉问: 这又是什么意思?

乌尔莉克答: 不想变成朗诵艺术家的意思。

阿马莉抢回话头: 枢密顾问不是青年人的榜样,这个我们已经领教了。

歌德表示愿闻其详。

好吧,您让我们做游戏,阿马莉说,让一个人出一个题目,坐在旁边的必须按照这个题目编个故事,但是谁都可以插进一个词,这个词必须用到故事里去。乌尔莉克讲故事的时候您说了一个什么词?吊袜带,枢密顾问先生。乌尔莉克脸红了……

不对,吊袜带没有进故事,乌尔莉克大声说,因为这个词脱口而出之后,枢密顾问先生立刻又添了一个词,他说的是: 吊袜带勋章(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