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序(第2/4页)

瓦尔泽也是德国文坛数一数二的性格人物、话题人物、争议人物,是一个有人捧、也有人推的不倒翁: 他的演讲会或者作品朗诵会很容易招惹热血青年,反对他的标语和口号屡见不鲜;另一方面,德国总统也在他的演讲会和朗诵会上频频现身,德国驻外大使在他来访之时待他总是如接待总统、总理一般。难怪他连续几年在德国权威的政治学杂志《西塞罗》颁布的知识分子影响力排行榜上名列前茅,2007年他还排行第二,紧紧跟在教皇本笃十六后面。瓦尔泽有如此耀眼的人生,是因为他有三颗灵魂:他有一颗艺术魂,所以他把自己的作品当自己的孩子对待,谁对他的孩子好他对谁好,谁欺负他的孩子他跟谁急,在他这里,文坛恩怨很容易成为政治事件的根源;他有一颗英雄魂,讲义气,重尊严,遭遇不平的时候既敢动口也敢动手,有时还被裁定为防卫过当;他还有一颗民族魂,因为他痛切地感觉到沉重的历史包袱给当代德国人造成的精神不正常和思想不自由,所以他时不时地要充当德意志火山,喷出德意志熔岩。(1)

瓦尔泽的性格刚柔相济。他是勇士和斗士,但同时也是绅士和骑士。他充满智慧和幽默,讲话有分寸,有品味。他知道如何对人进行表扬,更知道如何接受表扬。对于“文学君主”的称号和“瓦尔泽格拉斯轮流执政”说,他的回应是:“有些作家如果有幸活到八十岁,他们就会进入我和格拉斯这样的角色。有些事情需要你活到八十岁。到时候一切都会送上门来。”他的歌德小说几乎人见人爱,大家都想知道为什么,他却是一脸的无知和无辜:“我是第三次遇到这种情况了。《一匹在逃的马》《一座迸涌的流泉》《一个恋爱中的男人》——这三本书的标题都是‘一’字开头,读者的反应都很热烈。我也不清楚这是为什么。”需要指出的是,中文标题比较忌讳不定冠词,所以这三篇小说的中文标题分别为: 《惊马奔逃》、《迸涌的流泉》、《恋爱中的男人》。笔者在他家里享受了几天五星级待遇,过后写信致谢,他却回信宣布笔者获得“客人表现金牌”;读了笔者高调赞美他的文章后,他的来信落款就成了:“您的瓦尔泽原型”;他对中国有好感,就把“中国”解构为“依然位于世界中央的帝国”,就说德国媒体制造“符合政治正确原则的中国形象”。他让笔者悟出一个大道理: 大师的标志之一就是出口成章。

《恋爱中的男人》取材于真人真事。人非普通人,事非平常事,因为这是七十四岁的歌德在疗养胜地马林巴德爱上十九岁的姑娘乌尔莉克·封·莱韦措的故事,不朽的《马林巴德哀歌》就是从这未果的爱情绽放出的艺术花朵。马林巴德的故事在德语文学圈内几乎路人皆知,同时也是歌德研究中的一大悬案。人们明里暗里总想知道歌德为何“老不自重”,为何“晚节不保”。一百年前,托马斯·曼就想以“歌德在马林巴德”为题写篇小说,后来却因为某种顾虑而改弦易辙,写出了中篇杰作《死于威尼斯》。也许是巧合,喜欢跟托马斯·曼唱对台戏的瓦尔泽偏偏在托马斯·曼留下的创作废墟上搞起了建筑。2007年夏,八旬老翁瓦尔泽全力以赴投入了歌德小说的创作。他写得异常顺手,也异常投入,他几乎是在情感沸腾和情感地震状态中写作,以致搁笔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里,他的心情都无法平静,他的情感也无法冷却。但是他没有白费功夫,也没有浪费感情,因为他把“歌德在马林巴德”的故事变成了一部出版前就好评如潮、上市之后又持续热销的爱情小说。这本小说不仅让本来就喜欢瓦尔泽的读者和评论家欣喜若狂,不仅让中立的评论家和读者发出赞叹,甚至连此前与瓦尔泽势不两立、与他处于热战或者冷战状态的机构和个人也跟他握手言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