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孕产妇死亡率一分钟一名妇女(第4/5页)

孕产妇伤病(分娩时所受的伤)比孕产妇死亡发生得更加频繁。死于生育的妇女,与承受瘘管或严重撕裂伤等重大伤害的妇女,二者比例至少是1:10。不安全的堕胎每年造成7万名妇女死亡,另外有500万名妇女严重受伤。照顾那500万名妇女的经济成本,估计每年是7.5亿美元。证据显示,妇女若死于分娩,她的孩子早夭的可能性也大。

坦白说,对于列出一堆数据我们相当犹豫,因为就连具有说服力的数字,也没办法激发世人采取行动。越来越多的心理研究显示,统计数据会让人愈看愈麻木,鼓动人们行动起来的反而是个人的故事。在一项实验里,研究对象被分为几个小组,研究者请每个人捐助五美元来减轻国外的饥饿问题。第一组被告知捐款会送给马里的一名七岁女孩罗琪雅;第二组被告知捐款会用来帮助解决2100万非洲人的营养不良问题;第三组跟第一组相同,被告知捐款会送给罗琪雅,但是在这一组里,还加了一些统计数字带出了全球性的饥荒问题。结果显示,人们捐助罗琪雅的意愿,远大于帮助2100万个饥民。甚至第三组,也降低了大家帮助这个女孩的意愿。

另一组实验,要求实验对象捐助一个30万美元的专项基金来对抗癌症。一组被告知捐款会用来拯救一名儿童的生命,另一组被告知捐款会用来拯救八名小孩的生命。结果,拯救那一名小孩的捐款,几乎是后者的两倍。社会心理学家认为,这些实验反映出我们的良知和伦理系统是基于管理个人故事的大脑,而非管理逻辑和理性部分的大脑。实验对象若被要求先解决数学问题,在激活了掌管逻辑那部分的大脑之后,他们的确不会那么大方了。

因此,我们宁愿放下统计数据,来讲讲席米·西佳耶(Simeesh Segaye)的故事。如果有更多人认识这位待人温柔、声音轻柔的21岁农村女孩,我们保证“孕产妇健康”会一下子成为他们的首要之务。我们第一次看到席米时,她正躺在亚的斯亚贝巴瘘管医院主病区尽头的病床上。她跟我们讲起她的故事,助产士鲁思·肯尼迪替我们翻译。

上学时,她曾读到八年级,这在埃塞俄比亚乡下是很了不起的事。她19岁结婚,发现怀孕时欣喜若狂,她的女性朋友们也都来道喜,祝愿她生个男孩。

没想到进入分娩时,胎儿却出不来。难产了整整两天之后,席米几乎不省人事。邻居花了几个小时把她抬到最近的公路上,好不容易等来了一辆巴士。他们把她放上车,巴士又花了两天时间才抵达最近的医院,这时已胎死腹中。

出院后,席米回到村里疗养,身体好转时却发现自己瘸了,身上还不停地散发着恶臭,流出尿液和粪便。她如遭晴天霹雳,觉得丢脸至极。父母和丈夫攒了10美元的车费,想把她送回医院修补瘘管,可是上了巴士,其他乘客一闻到她身上的气味,都嚷嚷:太没道理了!我们也付了车钱——你不能逼我们忍受这样的臭味!叫她下车!

巴士司机把10美元还给席米,赶她下车。修补瘘管的希望就此破灭。后来丈夫抛弃了席米,父母虽然支持她,还是盖了一间独立的茅屋给她住。就连他们也受不了那种气味。每天父母都会把食物和水带给她,安慰她几句。席米住在那间茅屋里,孤单,羞愧,又无助。一项调查显示,九成的瘘管病患曾经考虑过自杀,席米也决定一死了之。她变得忧郁,麻木,分裂。得了抑郁症的人有时候会回到胎儿姿势,席米就是这么做的——只不过她几乎完全不动。

“我把自己蜷成一团,”她说,“两年来都是这个样子。”一年有一两次,她父母会将其带出茅屋,但是其他时候她躺在地上躲藏起来,只求一死了之。她几乎不吃不喝,因为吃得越多,就有越多的排泄物从大腿流下来。她开始慢慢绝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