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不恨你了(第2/3页)

胡思遥深深叹了口气:“我现在这个样子,跟死又有多大分别?”

君釉寒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自顾自说着:“他们又带我去了你住的房间,我看到你的行李箱时,想起我们前一天还在黄山有说有笑呢,又想起那天跟你分手时的情形,心里又难过又后悔。他们说是凌晨着的火,也就是你回去没多会儿工夫,如果我坚持和你拼车,我这么话多,说不定会拖延一点儿时间,你就能避开那个点了。后来,我为此后悔死了,还偷偷哭了好几回。去协助警察调查的时候,他们提起你留的紧急联络人的电话是我的电话时,就更难过了,难过后又想,也许是你随便写的吧。我还以为都没机会问你这个问题了呢,思遥,是不是你随便写的?”

胡思遥点点头,想起她看不见,又说:“是的,当时要换房子,新房东特别多事,一定要留一个紧急联系电话,我就留了你的。他问我们什么关系,我说就算我欠你房租,你找她都能要得到,他就不再问了。”

君釉寒咯咯笑出声来:“万一你真欠了房租,我才不会认呢。”

两人像久别重逢的好友叙旧似的聊开了。后来,得知胡思遥的死讯后,君釉寒回想起这一幕,觉得这一刻的温馨就像一个垂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胡思遥也笑,这几乎是她唯一一次跟君釉寒聊天不夹枪带棒地损她:“我们房东你肯定也见到过的,你要说不给,他肯定立马报警的。”

“嗯,我见到过他几次,有一次我从里面出来,他还拉着我哭诉说:‘小妹妹,你看我多倒霉啊,我就是租出去赚点菜钱呀,你朋友嘛也太不小心了,那么鸽子笼样大的房间,弄那么多插线板,抽烟嘛怎么喜欢喝醉了在床上抽呢?能不出事吗?我去收房租时讲过几次的,他们还嫌我嘴碎。后来再去收房租,索性门都不让我进,就拦在门口让我点好钱走人。这一把火烧的,现在楼上楼下,也要我赔呢!我哪里赔得起啊?你朋友把我害惨了呀!’说完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好像在等着我也跟他一起声讨你们似的。你猜我说什么?我说,哦。然后就走了,就听他在我背后气急败坏地说,港头港脑额。”

“他让我想起前不久上海胶州路那次大火,那几天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连空气中都有一种沉重的悲伤。那天收工乘地铁回家,对面坐着两个上了点年纪的阿姨,在那里讨论,先是说多惨多惨,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政府刚出台的赔偿方案,一个说:‘想想还是合算的,总比自己意外死掉什么都没有要强,活着的人日子好过一点儿呢。’另外一个居然赞同:‘对的啊,想想嘛是这个道理,反正长短都是一辈子。’我当时听得头皮发麻,赶紧起来去了隔壁车厢。我觉得她们真的好恐怖,那场大火,让多少人家的男女老少全没了啊!她们居然说活着的人日子好过了。我当时想,人是不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心里也慢慢长出一层坚硬无比的壳,任人怎么捅、砍、烧,甚至是拿电锯锯,都感觉不到痛痒了?否则,她们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呢?你房东说那些话的时候,我的这种想法又冒出来了。我想啊,那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啊,他居然还在可惜他的‘鸽子笼’。不过后来想想也正常,有些人对于与自己无关的任何事情,都没了怜悯体恤之心。可没有也就算了,却偏偏还要说一些惹人愤怒的刺心的刻薄话。”

胡思遥轻笑一声:“所以我说你单纯。其实,这也没什么,即使表现得再悲伤,又能怎样?每天都有各种不幸发生,看客们不管表现得再怎么悲伤难过,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的。我们看到别人的不幸时,有时甚至也会有一丝庆幸,还好不幸的那个不是自己。”

君釉寒长长舒了一口气,直觉不认同胡思遥的说法,但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得说:“也许你说得对吧。前几天我还特别恨你,现在不恨了,觉得可能是我们两个的缘分未尽吧,所以才被林誉骗到这里。就像你说的,我真没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