绒毛般的呼吸(第2/11页)

索菲亚回到了店里,准备开工。

“是个男孩。”我对卢卡说。

“是啊,真是太棒了。”

“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吗?孩子还健康吗?”

“医生说长得不错。”

“那就好。”

“你怎么样?”

我没有直接回答,卢卡还从来没问过我的好坏。

“很忙。”我说。

卢卡没说话。

“要读好多东西。”我说。

“会在鹿特丹待上一阵子吗?”

“过两个星期去苏格兰。”

也许我们就不该见面,毕竟我睡过他的老婆。

“你会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呢?”卢卡问。

“这我还从来没想过。”

“那你觉得什么名字好听?”

“你这是给我出难题呢。”

“你总能想到一两个名字吧?”

我想了想。

“奥赛罗。”

“奥赛罗?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名字?肯定是个诗人。”

“不是的,是莎士比亚的一部作品,一场悲剧,不过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不想让索菲亚和卢卡的儿子跟一个杀死了老婆,之后又终结了自己的生命的人拉上关系。

“冰激凌机器的发明人就叫这个名字,”我说,“奥赛罗·卡塔布里格。”

卢卡点了点头。他跟冰激凌机器比跟人待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父亲当年买的是二手货,看来机器的寿命比冰激凌人的要长多了。

我觉得那名字好听极了,长短音节相互结合,很有韵律感,还蕴含着力量。叫这个名字的人,总有一天会研究出一项重要的发明。当奥赛罗·卡塔布里格在1927年申请专利后,他发明的冰激凌机器就传遍了全世界。奥赛罗·塔拉米尼,要是我父亲也叫这个名字,没准还就真研究出什么伟大的发明了呢。

“我们想叫他古斯配,”卢卡说,“跟爷爷的名字一样。”

“跟太爷爷的也一样。”

“没错。”

这是一个传统的名字,一个冰激凌人的名字。

我从酒店的房间拿着无绳电话拨通了冰激凌店的号码,母亲一接通电话就叫出了古斯配的名字,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接着还大声说:“是个男孩。”她不知道我已经知道孩子的性别了,事实上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躺在床上,把电话贴在耳边。

“真可爱啊,”母亲说,“长得可漂亮了,头上还没长头发呢。”这是一种刚当上奶奶的愉悦。

父亲也接过电话,说:“卓凡尼,你在哪儿呢?快回来,这么漂亮的小家伙,你肯定从来没见过。”

“我后天一到鹿特丹,就马上过去。”

“就连睡觉的时候也在笑,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简直是个奇迹!”

电话里发出了沙沙声,还是店里的声音呢?我看着写字台上的烧水壶,看着夹着旅游信息的文件夹,看来现代艺术博物馆离酒店很近。

“你还在吗?”父亲问。

“在,索菲亚怎么样?”

“挺好的,她真是太棒了。对了,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卢卡呢?”

“在厨房里做冰激凌呢。”

也许孩子刚生下来,卢卡就又回到了厨房里。

那时候店里还没有无绳电话,我说:“我晚点打给他,他要做好多冰激凌,肯定很忙。”

“是啊,春天里冰激凌机器还没停过这么长时间呢。”

第二天我没有工作,跟国际诗歌节的组织方打了个招呼,把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了门上。阳光透过窗帘的一条缝隙照了进来,灰尘在那道刺眼的光线里打转。我想到了索菲亚的手,其实不该去想她的手,该想的是那个睡在妈妈身边的小男孩。画面是那么平和,梦里出现了那天鹅绒般的子宫。今天索菲亚就可以回家了。她的双手在我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仿佛一部一再重播的电影。按摩油,缠绕的手指,波浪式的运动。卢卡也享受过这种快感吗?我试图把画面暂停下来,好看清那个从床头柜里拿出来的瓶子里还剩多少按摩油。真是太舒服了,九个月过去了,我还在想着当时的场景,还想要那双手。除了那双手,我别无所求,只是一种纯粹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