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几秒又有什么关系呢?(第4/8页)

“你还爱她吗?”

“天呢,卓凡尼,我正吃饭呢。”

“以前你想过她吗?你们刚刚恋爱的时候。那时候妈妈得回乌尔姆去帮她的父母卖冰激凌,而你得留在鹿特丹。你还记得那个夏天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

“妈妈告诉我的。”

他吃了一口比萨,一小块牛肉挂在嘴巴外面,被他用手塞进了嘴里。

“你给她写信了吗?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父亲差点没被那片牛肉噎着。

“你就从来没想过她?”

“快让我好好吃这块比萨吧,你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这么直白,可能是因为我们从来没有单独地面对面坐在一家餐馆里,跟对方聊天。

“婚姻很复杂,”父亲说,“不过你是永远不会明白的。”这是一种嘲讽,就跟捅了我一刀似的,又仿佛是父亲嫉妒我人生中的那一部分,那些孤单的日子。好像他不仅仅要成为一名冰激凌商人,还得结婚,因为店里需要一个女人。

一直到晚餐结束前,我们都一直盯着餐厅主人挂在墙上的丑陋壁画。父亲没有点意式浓缩咖啡,又要了一杯啤酒。

“我明天下午出发。”我说。

父亲什么也没说,过了一会儿,只是笑了笑,没有别的反应。

走到路虎旁边,父亲不肯罢休,硬是要开车。

“你喝多了。”

“警察都不怎么检查,”父亲说,“再说也不远。”

“我还想去一趟批围。”

“批围?去那儿做什么?”

“我想吃冰激凌。”

“我看你是疯了。”

“我就是想吃。”

“我还想再喝一杯啤酒呢。”

“那我们先去冰激凌店,再去酒吧。”

他像个气呼呼的孩子一样坐进了副驾驶座,一句话也不说,直到车子开进了批围,父亲突然说:“我在外面等你。”

我以为他在开玩笑,就在停好车,我们走向冰激凌店的时候,他坚持要站在角落里等我,离冰激凌店的柜台大约二十米远的样子。

中心冰激凌店已经在批围开了十五年了,店老板原本在荷兰的帝尔堡市有一家冰激凌店,却不想一年八个月出门在外。一开始人们不适应这家开在卡多雷地区的冰激凌店。有人曾经在酒吧里说过:“这就跟在猪圈里开餐厅没什么区别。”结果呢,店老板赚的钱维持生活并没有问题,尽管这几年来越来越困难,因为村子里越来越安静。他们店里的冰糕味道很好,是用山里的新鲜水果做的,草莓是从1736米高的地方摘下来的。

我要了两个球,覆盆子味,拿在手里,朝父亲走去。

“快走开!”他嚷嚷道。

“我不能站在你旁边吗?”

“别靠近我。”

“我可是你儿子。”

“你拿着冰激凌呢,我不要你靠近我。”

“冰激凌又不会爆炸。”

父亲听了并没有笑。

我觉得他在装样子,便走了过去。没想到他飞快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就不想尝一尝?”

“除非我死了!”

“好吧,”我说,“那我就在这儿吃。”我坐到了一面矮墙上,把塑料小勺塞进了嘴里。那天晚上挺暖和的,有的人家开着窗,孩子们在小巷子里跑来跑去。冰激凌很甜很爽口。有人说覆盆子和草莓是由只穿着内裤的女人采摘下来的,而我却从来没在炎炎烈日下看见她们弯着腰劳作的样子。也许这就只是冰激凌界的一个故事,不过相信的人吃起来会更香甜。

最后一口冰激凌在我的舌头上融化了,我试图延长享受的时间。父亲背对着我和冰激凌店,盯着柏油马路,仿佛看着一道深渊。

我坐进车里,本想伸手搂住他,也不是特别夸张,就只是搂一会儿,抱一抱。父亲吓了一跳,差点没撞到车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