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休休(第3/8页)

弥生也没什么可闪躲的,直直回看过去——那女郎衣着讲究,长得也相当好看。然而没有太多灵气,是种落于俗套的美。瞧人的时候抬高下颌,神情里有股落落难合的孤高。弥生立在门前进退不得,倒被她这肆意打量的目光搅得心头火起。其实她大可不必自卑,太学里的公主郡主见过不少,个个都谦虚礼让。论资排辈地算,自己也远远在她之上。要说她是夫子的良配,旨意没下来则罢,就算下来了,她私以为也是鸠占鹊巢,所以王氏没什么好清高的。

王家女郎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驻足,牵了牵嘴角道:“有劳你,代我通禀你家郎主,琅琊王宓前来拜会乐陵王殿下。”

弥生才明白过来,敢情是拿她当婢女了!她很快扫了眼身上的衣裳,丹绣裲裆底下配了条羊肠裙,杂裾垂髾一幅不少,哪里就像个伺候人的丫头了!好在她也不是死钻牛角尖的脾气,也许人家当真认错了,不知者不怪罪,因转过脸冲屋里道:“无冬,给夫子传话,琅琊王家的女郎来瞧夫子了。”

王宓露出个惊愕的表情来,“我曾听说殿下有个女弟子是陈留谢家人,没想到就是女郎。哎呀,失礼之处,请勿怪罪啊!”

弥生笑着欠欠身,“女郎有礼了。”

王宓还礼道:“我们两家原是世交,如今我入了太学,且要拜你做师姐呢。瞧年纪,我大约比你还大些。女郎几时生人?”

她倒是落落大方的样子,弥生便也捺着性子敷衍,“我是辛卯年的,今年十五。”

“属兔的?比我小了三岁,这下子却不好称呼了。”王宓笑起来,看了看身后的人道:“这阿姊阿妹的可怎么分?”

她带来的人打哈哈,弥生对她的矫情感到莫名厌恶。看来她一向就是个争强好胜的性格,除了孤芳自赏,还蛮有些占先的劲头。夫子的胞妹永昌公主入学后尚且唤她声阿姊,这位琅琊王氏后人果然金尊玉贵,半点亏也不肯吃。她气量小,自己却不能和她一般见识。弥生退了步道:“女郎年纪比我长,我管女郎叫阿姊就是了。不过个称呼罢了,何必太较真呢。”

王宓闻言暗惊讶,颇有一拳打空的惶惑。复看她一眼,她站在斜阳里,脸上染了层淡淡的金,表情恬淡,眉目安和,那副超脱的姿态映衬出自己的狭隘来。她不服气,各方面条件相当的女孩子,走到一起难免要有竞争。只是这点攀比的心不是来得毫无道理,她从琅琊郡路远迢迢来邺城,就是冲着指婚。既然自己未来的夫主在那里,她出于对自己的交代、对他的关切,自然少不得着人打探。况且皇后殿下话里话外总透着玄机,她要查必定冲着那上头去。查来查去,没查出他们师徒有什么古怪的地方。九王平常严厉,常听说她挨骂受罚,并不曾有口实落在别人眼里。只不过这位谢家女郎不简单,如今俨然是个香饽饽。嫡出的二位王对她青眼有加,似乎还有些争风吃醋的意思。女人的第六感最灵验,没有看到,不表示一定不存在。她生长在世家望族,那样复杂的环境里,时刻提防别人是一项基本的生存技能。她四顾,静观斋的一草一木、一砖一柱都渗透了谢弥生的味道。女徒男师,什么时候开始可以同一屋檐下了呢?她借居王府本来就不合适!

王宓虽然腹诽,脸上依旧心平气和地笑,“我空受你一声阿姊,说起来打脸,以后在学里还要承你多照应。”

她爱戴面具示人,弥生也无不可,顺着她的话虚头巴脑地应:“女郎太客气了,若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只管吩咐就是了。”

这时无冬出来长揖行礼,“我家郎主有请,请女郎随我来。”

弥生心里一牵一牵地隐隐作痛,想来后面没有她什么事了,她在跟前也碍眼,还是快些回卬否去吧!头有些痛,她怕叫人多心,控制着不去扶额,心里琢磨,睡会儿大概就能减轻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