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孤光(第3/7页)

弥生对所谓的宝贝没有多大研究,但她的话却听懂了。这是拿她和佛生比,想必佛生那时及笄是极冷清的吧!她越发同情起佛生来,心不在焉地接过盒子,凑手就转给了元香。但人情总归要领的,含笑盈盈一福道:“怪不好意思的,叫阿嫂忍痛割爱。那我就收下了,多谢阿嫂!”

“谢什么!”谢冕娘子在她肩上拍了把,促狭道:“将来登了高枝莫忘娘家人,也就是了。”

都是聪明人,各自心照不宣。做媳妇的都这样,婆母对谁不满,为了表示和婆母贴心,同仇敌忾总没有错。弥生知道阿嫂们的心思,她在中间不方便说什么,少不得左右都应酬着。

沛夫人听说她明早就走,心里千万个舍不得,可也没法子。恩师说什么,学生除了领命没别的后路可退。她唯有切切叮嘱些日常的琐碎事体,更强调了一下她的终身大事,“倘或有了眉目不要闷声不吭的,写信回来告知爷娘,不要自己妄作主张。你尚年轻,好些事情看不透彻,还是和家里商议一下的好。”

她诺诺颔首,“儿记住了。夫子昨日说我住太学不大方便,要在王府里辟个园子给我,等我安顿好了就给母亲写家书。”

沛夫人有些为难,犹疑着,“住到王府里怕也不合规矩吧?”

谢集娘子眼珠儿骨碌碌一转,甩着帕子道:“孤身在邺城,下处设在外头岂不更糟?还是王府里好,自己的恩师有什么,和阿耶是一样的。”

沛夫人唯有一叹,“也罢,自己多长点心思,别吃眼前亏就是了。”

阳夏距邺城上千里,虽然不算远,但车轮不及马蹄,坐辇总要消耗成倍的时间。

弥生歪在围子上,怀里的手炉渐冷,总觉得有风从榫头里挤进来。出门的时候母亲倒和农户人家一样,给她准备了好多东西随行。从里到外的衣裳鞋袜不算,还有年前存下的花生板栗。那布袋子吊在车辕上,遇到路上不平坦就咯噔咯噔地撞木栅,她想看会儿书也不得安宁。

车上毡子铺得再厚似乎仍旧抵挡不住寒意,她紧了紧乌云豹大氅,伏在隐囊上推门朝外看。风雪好几日,没有要转晴的迹象。穹隆顶上乌蒙蒙的,这会儿雪不再下,只怕过不了多久又要变天。

本来说好了她要为夫子扶车的,还好夫子仁达,叫她登辇,自己骑马赶路。只是太冷,又没有太阳,杵在北风里,巨大的寒冷压将过来,几乎要把人压扁,洞穿。夫子来时就受了寒,咳嗽断断续续的还没好,如今灌着了冷风,越发地咳喘难耐。她啧啧一叹,看他宽袍大袖恍若谪仙,可终归是读书人。书生文质嘛!就算平日里端重不可窥探,寒气侵体时可不挑拣性情的。

她腾挪了下,探出身子喊:“夫子到车上来坐。”她叫驾辕的小子停了车,自己纵身跳下来,“夫子身上不好,还是到车上去,车上暖和些。”言罢笑了笑,“学生为夫子扶车。”

慕容琤低头看她。嘴上说得冠冕,人却瑟缩着。他活动了下握鞭的手,“天寒地冻的,你为我扶车?万一病了还要拖累我。罢了,孝心我领了,你回车里去。”

天地良心,她再不着调,和他说话向来是真心实意的。她唱喏,“夫子到了邺城还要授课,这么个咳嗽法,要咳坏嗓子的。学生这是为三千太学生请命呢!请夫子保重身体。”

他缄默了下,半晌方跃下马背。她忙上前扶他,殷勤打起软帘送他上车。才要退身去牵马,他却反手拽住了她,“炉子里火灭了,我怕弄脏了衣裳,你来添煤。”

她突然觉得夫子是个好人。上去打打下手也比在外面挨冻强。横竖走上一里是一里,等打点好了再下车不迟。她欢快应了声:“哎,这就来!”

慕容琤退回车内,嘴角隐隐有笑意流淌出来。她对他是不设防的,大概从没忌讳过男女有别。或许在她心里他是长辈,不会对她造成伤害。他靠到毡垫子上,眉峰又渐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