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佯醉(第2/7页)

慕容琤是一点就透的人,点头道:“容我换件衣裳,你且稍等。”

像这种贴身的活计是不用她办的。两个小子跟进去伺候了,弥生斜着眼看谢朝,“阿兄又做这样的事!夫子上善若水,没的给你带累坏了。”

“男人的事你不懂,你道什么是风骨?慷慨激昂、爽朗刚健的文风吗?”谢朝摆手,“不全面!且醉且歌,癫而狂之。风骨不单指纸上的行文,更是一种处世的态度。”他哈哈一笑,“譬如你四兄,寒食散兑酒喝,何等的快哉!”

弥生不由腹诽,整日疯疯癫癫就是风骨吗?这些男人的行为简直诡异!

里屋慕容琤换了行服出来,缂丝的袍襦,广袖飘飘。头戴金博山笼冠,腰上束玉带钩,不过立在那里,已经是一派济楚的风貌。

谢朝边说边引道:“都等着殿下呢,殿下且随我来。”

弥生如今充当跟班的角色,她家夫子往哪里,她都要就近等候听从差遣。慕容琤前脚走,她后脚就敛裙追上去。谢朝察觉了,回头看了眼道:“细幺回去,那里有专门的小厮伺候,用不上你。”

她怔怔地顿住脚步,看夫子的眼色。

慕容琤踅过身来,外面天寒地冻,树梢上的凌子到现在都没化。她立在北风里,颊上又青又僵。冷是一宗,再说那种场合也的确不适合姑娘家去,便发话道:“你阿兄说得是,你回自己屋子吧。才刚不是还打瞌睡吗?回去睡会儿也好。”

她被揭了短处,脸上飞红,只不敢反驳。诺诺应了,看夫子衣带翻飞,走出垂花门,往南去了。

慕容琤却好奇,翻来覆去地念叨两遍,转过脸问谢朝:“我竟不知道,十一娘的乳名叫细腰吗?”

谢朝随口应道:“她是老小,我母亲是巴蜀高山王的后人,那里的小有多种说法。又是细又是幺的,到最后索性就叫细幺了。”

慕容琤不言声了,暗里琢磨此细幺不及彼细腰。彼细腰虽显得风尘,却有意境得多。他勾了勾唇角,名如其人,也与她更贴切。

弥生回了自己的园子,聊聊进了盏莼羹,仰天就躺倒下来。

果然是累,伺候人的日子不好过。还没怎么样呢,单站了一个时辰就体虚乏力了。原本想睡的,真的上了床却未见得睡得着。天光大亮,暖阳从细细的窗缝里照进来,恰巧就落在她的枕畔。她眯着眼睛逆光看,空气里有蓬蓬的浮尘。外面仆婢正在晾晒衣服和被褥,搬条凳、搬竹篙,动静闹得挺大。

弥生眼下心放到肚子里了。反正只要夫子答应下来的事,没有办不成的。百无聊赖,在被子里翻来覆去,挺暖和,也不想下地去。往外看看,直棂窗下隐约有人影,她撑着身子招呼,“谁在外头?”

茶水上的眉寿应了声,打起帘子探进半个身来,“女郎要什么?”

她说:“我不睡,读会儿书。”

眉寿退出去,一会儿搬了炕桌和凭几来,一一铺排好了,问:“要读什么书?晌午六郎君打发人送了《冥详记》和《列异传》来,这会儿就看吗?”

元香端着个描金托盘进来,呲道:“你这丫头就是不识眉眼高低,问什么,搬来就是了。”喝退了眉寿,她把一盘细环饼放到桌头,笑道:“伙房里刚出锅的,我讨来一把给女郎做零嘴吃。乐陵王殿下赴的什么宴?怎么不要伺候了?”

她嗤了声,“二兄他们操办的,能是什么好宴!各式名伶艺人都有,五兄连爱姬都进献出来了,后头大约也不用我再出面了吧。”

元香听了直吐舌头,“殿下的雅称不是乐陵君子吗?君子也爱这个?”

弥生怅然而无奈,“君子也是男人,我料着男人都喜欢吧!一则是天性,二则是应酬。乐陵王殿下风流不羁,邺城人人都知道的。如今的贵胄喝酒狎妓极寻常,哪里有什么洁身自好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