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难以忘怀的时代(第4/12页)

由此我们不难想见宋代成都公私藏书规模之大,令人瞠目。更为值得注意的是,彼时成都不少藏书家、刻书家都经营书业,成为书商。如韩醇曾到杭州去做印刷及书籍生意,终于成书业界巨商。为了推广自己所刊刻的书,有的书坊就在书末留下图记,相当于替自己的书做广告,如现在残存的宋蜀刻《新编近时十便良方》一书后即有:“万卷堂作十三行大字刊行,庶便检用,请详鉴”(《书林清话》卷六《宋刻书之牌记》)。另外尚有书为了禁止翻版和另刻,在书上便有类似于“版权所有,不得翻印”之类的禁约,“吾藏五松阁仿宋程舍人宅刻本王偁《东都事略》一百三十卷,目录后有长方牌记云:眉山程舍人宅刊行,已申上司,不许复板”(《书林清话》卷二《翻板有例禁始于宋人》),说明书业的繁荣必须要有一系列的规则来约束,才能保护竞争,获得更好的发展。

四川尤其是成都文化之盛,使得统治者格外注意。宋太祖生性好书,自蜀归宋,即命尽取蜀所刻文籍归阙。而且由于成都地区的刊刻水平属全国一流,因此在宋太祖开宝四年(公元971年),命高品、张从信在成都监雕佛教大藏经,至太宗太平兴国八年(公元983年),费时十三年之久才大功告成。这是中国历史上雕版印刷的第一部大丛书,花费雕版十三万块,依照《开元释教录》编次,硬黄纸,卷轴装。全藏1076部,5048卷,装480函,既称“蜀版藏经”又称“开宝藏”。但令人惋惜的是,此书大部分已于元代散佚,现存的只有其中两卷宋版书。

宋代刊刻的四部大书中,除了《文苑英华》外,其他尚有《册府元龟》和《太平御览》均系四川刊行。四川地区官刻本有名的就应算版本学史上著名的“嘉祐七史”亦即眉山七史;而家刻本则有广都费氏进修堂刊刻的《资治通鉴》二百九十四卷,世称龙爪本(见《书林清话》卷三《宋私宅家塾刻书》)。浙江、四川、福建是宋代三代印刷出版中心,但对三地刻本的优劣,向来似乎有一个较为统一的说法,即浙刻最上,蜀刻次之,而闽刻最次。叶梦得《石林燕语》云:“今天下印书以杭州为上,蜀本次之,福建最下。……福建本几遍天下,正以其易成故也。”而宋时成都雕版多用梨木,其特点是纹细质优,既可长期保存,又便于雕刻。而且蜀刻的一般特点是,用纸是洁白而厚的楮皮和麻纸,版式疏朗悦目,墨香纸润,秀雅古劲,刀法圆润饱满,字画如写,如今传世的宋蜀刻《春秋经传集解》,字大如钱,墨光如漆,闻之犹有清香。与此相应的是,宋代的蜀学空前繁荣,四川成为宋代的文化重镇。

真是俗语所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有盛必有衰,此乃一定之规律,古代成都的印刷出版业也没能逃出这样的宿命。南宋末年元兵侵蜀,四川包括成都遭到半个世纪的战乱,出版事业受到沉重的打击,整个明代成都的印刷出版业与宋代比较相去甚远,而明末清初又遭逢大的战乱,张献忠的屠蜀,以及清军与他的反复交战,四川的各方面再次受到重创,成都这样繁荣的城市都十室九空,以致清初执掌四川权柄的人,也只好暂住阆中,或者迁到成都后,也只能借居在毁损厉害的前明蜀王宫之中。

明末清初至乾隆时期,成都的各项发展包括文化诸方面,极为缓慢,这是历史上成都遭破坏后,恢复得最为吃力和困难的一次。加之有清一代文网高炽,禁令苛酷,对文化的繁荣和发展甚为不利。本来四川书业包括成都书业都是乾隆中后期才发展起来的,因而彼时印刷业并不发达,但1780年四川总督文绶奏准对内容进行删除的书就有六种之多,其中《今文大小题商》《历科墨卷商》《朱子异同条辨》《四书会意解》四种因有吕留良的讲义和批评夹杂其间,另外《明文传新》和《明文海》二种有钱谦益的文章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