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乔治·詹宁斯爵士(第2/4页)

你在伦敦。切除那个脚趾,立刻切除,医生说,不看你的脸。在靴子里垫上纸巾、棉花、灰泥,那是你母亲的嘱咐。房间里散发着消毒剂的气味和掩盖不住的腐臭。还有铁锈味,就好像隔壁病房在冲洗不锈钢尿壶。但拉斯塔心想,生病的脚趾是上帝的诅咒,切除它会让人们怎么想?你在迈阿密。医生挖掉生病的部位,移植左脚的皮肤遮盖。手术很成功,他说,不过这不是他的原话,你不记得他的原话了。他说癌症没有了,你没有癌症了。每天晚上你从舞台上践踏巴比伦,鲜血都会几乎满出右脚的靴子。

空气中吹来了新的风。托尼·麦克佛森,国会里的民族党成员,他和保镖一起被困在了八月镇。从山上来的枪手与哥本哈根城联手,围住两人开火。两人还击。枪手在车门和车窗上打出窟窿,子弹打中挡风玻璃弹飞。枪手火力很猛,躲在围墙和铁丝网加固的树丛背后。警笛,警察,枪手疯狂逃跑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车轮碾过砾石打旋,终于咬住路面。警笛戛然而止,皮靴落在地上,警察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托尼·麦克佛森第一个站起来,满脸笑容,四百英尺外也能看见他挺起胸膛,松了一口气。第三颗子弹从侧面击穿他的脖子,打爆脊髓,杀死了颈部以下的所有器官,然后大脑才意识到他死了。

你在纽约。那是9月21日。所有人都知道你总是第一个醒来最后一个睡下,尤其是在录音室里。没有人注意到一年来你同时失去了这两个习惯。你醒来时火烧火燎,床垫从皮肤上吸走了两磅汗水,你能听见附近某处的空调嗡嗡声。你想到头部右侧的疼痛,对,它就在那里。你不禁心想,疼痛会不会只是个念头,在我想到前并不存在。或者,也许疼痛在你体内待得太久,已经成为身躯的一个隐形部分,就像脚趾之间的黑痣。或者,也许你骂骂咧咧,仿佛山上的无知老妇。你不知道今天是9月21日,你已经忘记了前晚的第二场演唱会,你不知道你在哪儿,也不知道谁陪着你,但你至少知道这里是纽约。

空气中吹来了新的风。伊塞尔达对克里斯托弗说,一定要你吃掉所有食物,你以为鸡背很便宜吗?她的孩子吃了三大口,一口全咽下去,然后冲向房门。他忽然停下,抓起台子上的黑胶唱片,那是当天刚压出来的热门金曲。你只记得你明天有事要做,伊塞尔达说,哈哈大笑,赶他出门。黄金街上跳恰恰舞的小子穿华达呢长裤和的确良衬衫,想给姑娘们留个好印象,性感的辣妹穿紧身牛仔裤和吊带衫。音响播完“塔木林”乐队,换上一张新唱片,密歇根与斯迈利的新歌,但克里斯托弗有“黑人乌呼噜”乐队的新歌,这东西能屠平舞厅。男孩和女孩身体紧贴,互相缠绕,贝斯线跳上胸口,一屁股坐下。谁把鞭炮带进了舞厅?不,不是鞭炮,而是大雨,砰砰砰地打在铁皮上。但没有人被淋湿,杰奎琳大喊,两颗子弹打穿她的右乳。她的叫声被人群淹没。她回头看了一眼,黑影从海面飘来,冲锋枪开火时迸发出五芒火焰。DJ的脖子挨了一枪,倒在地上。人们奔跑尖叫,踩踏倒下的女孩。一个两个三个人倒下了。更多的人从海面飘来,身披夜色和星光。他们散开成扇形,开始扫荡。杰奎琳翻过铁皮围墙,膝盖弯被割破,她沿着拉德巷奔跑,惨叫依然追赶她。她忘记了胸口还在喷血,倒在小巷中央。两只手扶起她,将她拉走。

子弹像雨点似的落在铁皮上,黄金街的男人只有两把枪。更多的人从海面飘来,地面也有人来,三个出入口全被封死。子弹像雨点似的惊醒了几百英尺外沉睡的警察,他们抓起枪跑向上锁的门。拉斯塔法里教徒无处可去,凶手正在逼近。背后的人纷纷倒下,犹如慢慢涌动的浪涛。胖厄尔倒在地上,鲜血横流。拉斯塔法里教徒趴在还没死透的胖厄尔身上,从头到脚沾上鲜血。枪手跑到他们身边,以为他已经死了,于是朝胖厄尔开枪。枪手从海面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