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娜·伯吉斯(第2/4页)

我可以试着让她闭嘴,但金米和拉斯·特伦特一样,她其实并不是在与你交谈。她需要的只是见证者,而非听众。

——所以为什么打电话给我,因为我肯定不是你认识的唯一一个处在黑暗中的人。为什么打给你的高中同学什么的?

——姐妹,假如真的要掀起革命,那就必须——你听清楚了——就必须从家里开始。

——特伦特家已经革命了吗?

——并不是一切都和小特有关,妮娜,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

——当然。一切都和马库斯·加维有关。

——你以为你的生活在往哪儿去?黑人都像没头小鸡似的乱跑乱撞,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失去方向。读过《坚冰上的灵魂》吗?我敢拿身家性命打赌,你从没读过《索达德兄弟》。还有《欧洲如何使得非洲不发达》。

——咱们姐妹里爱读书的始终是你。

——书是给智者准备的,也是给愚者准备的。

——书的问题在于,你永远猜不到它打算怎么对付你,等你知道的时候,你已经读得太深入了。我真的要去洗澡了。

——为什么?你反正也没地方可去。

你为什么不去操你自己,小姐?我没法睡切·格瓦拉,给他生孩子,所以我就愿意加入我的阴道能给我争取到的任何革命?这话已经涌到我的嘴边,却像一粒小糖丸似的消融了。我对自己说,我之所以愿意忍受金米,是因为要是我用她和我说话的语气和她说话,哪怕只是一次,她恐怕也活不下来。我最讨厌这种事,你不得不保护的人却不停伤害你。内心深处,她依然是一个最希望人们喜欢她的小女孩,她只想回去投胎到穷人家,从小艰苦奋斗,这样她就会觉得自己有资格憎恨生活在诺布鲁克的所有人了。但总有一天她会把我推得太远或者不够远。我不停告诉自己,我没时间理她,但还是跟她去过一个十二支派的拉斯塔聚会——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大概是我们去歌手家参加派对的同一周。

去聚会的一路上,她都在高谈阔论,嗓门盖过大众车的引擎声,说我应该怎么做不应该怎么做,我最好别说什么巴比伦屁话,害得她丢面子。她嚷嚷说什么等我到了那儿,就会被正能量吞没,活身于黑人解放、非洲解放和国王陛下【111】的运动之中。也可能我早就被罪恶捆绑,任何正面的东西都没法吞没我,因为拉斯塔法里首先要从一把火开始,这把火在你内心深处燃烧,你不能用一杯水浇灭它,你不能等它像汗液似的渗出毛孔,你必须撕开你的思想,让它咆哮而出。

——那是烧心吧,我说,当晚的最后一个玩笑。她用从老妈那儿继承来或者学来的“我对你的期待要稍微高一点”的眼神瞪我。

——还好你总算穿得像个正经女人,她对着我能找到的最没劲的一身打扮说,拖到脚踝的紫色长裙,下摆可以塞进裙子里的白色衬衫。脚上是拖鞋,因为我无法想象拉斯塔法里教徒会喜欢他们的女人穿高跟鞋。我甚至不记得我为什么会答应去,据我所知我根本没答应过,但金米表现得像是她有个定额需要填满,就像大学校园里的传教小子,要是每天不让多少个人皈依就会挨鞭子抽。但是啊,小伙子,人心是多么难测。我们来到聚会地点,那是希望路上的一幢屋子,样子像是奴隶每天挨鞭抽的那种地方,两层楼,木结构,落地窗,带凉台,金米变得很安静。

来这儿的一路上她说个不停,但到了地方却变成一个守沉默誓的修女。拉斯·特伦特来得更早,正在和一个女人——不好意思,妹子——交谈,微笑的时候比开口的时候多,他捋着胡须,向左摆摆头又向右摆摆头,那女孩(白人,但戴着拉斯塔帽子)紧扣双手,像是在用百分之百的美国风格说“能来这儿我真是太高兴了”。我?能看着金米琢磨眼前这一切我真是太高兴了,我看着她烦躁不安,把重心压在一条腿上,然后换另一条腿,然后又换回原来那条腿,就好像不知道她是应该走过去、离开还是等他注意到自己。自始至终她一言不发。所有女人都一言不发,只有正在和特伦特交谈的白种女人除外。要不是她们身穿红色、绿色和金色的衣服,要不是大多数裙子是牛仔布做的,我会以为我被穆斯林女人包围了。